“是。”揭暄坦诚点头,事到如今,隐瞒已经没了意义,“父亲不许他离开扶丘山,不许他出现在人多的场合,世人都听说过扶丘山揭暄,却没人知道熙和。”
他说着垂下眼眸,这让揭园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他就像我的一道影子,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
“甚至连这个名字,也都不是他的。”
揭暄始终低着头,揭园沉默地望着他额头露出的一小块雪白皮肤。
“我本不该叫宥阳,而是熙和,揭熙和。”
“可我希望他能够拥有一点属于他的,哪怕只是一个名字。”
“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我为一己私情罔顾家族安危,为家族使命轻视自身性命,我试图让所有人都满意,到头来却满盘皆输——”
“我的一生,不过短短十八载,一事无成,让所有人都失望透顶,亲者仇者皆为我而死,不论是揭家的大祸,还是断了传承的捉妖师一族,一切都因我而起。”
“可我却浑浑噩噩,一缕残魂依附于你身上苟活,直至与熙和相认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这一切从我而起,也只有我能够终结。”
“以我之身,赎所有罪——”
揭暄的声音舒缓,像缓缓流淌的小溪,让人听着,心脏慢慢跟着静下来,可那话语里的苦涩又难以忽略。
揭园静静地站着,没有出声打扰,却见揭暄说到一半,忽地抬起头看他,像是终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揭园,其实——”
“揭园!”
与他声音同时响起的却是用力推门的响声,以及熟悉的声音。
归海淙的神色十分匆忙,还有些焦急,揭园微微蹙眉,而被打断的揭暄反而松了口气似的,没有把话说完。
“出什么事了?”归海淙肯定知道他和揭暄在说话,不会无缘无故就冲进来。
归海淙左右看了看两人,才说:“你从圣家救走妖族的消息传出去了。”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揭暄率先反应过来,沉着声音:“不止是传出去了吧?”
“不止是捉妖师,普通百姓也都在议论,原本要参与试炼的捉妖师都在路上了,听武弘的意思,他们来势汹汹,恐怕会针对你。”归海淙越说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已经是乌云压顶。
揭暄却弯了弯唇角,语气温柔:“果然这便是我无法改变的命运么?”
“什么狗屁命运,我从来都不相信。”揭园却冷声打断了他,“你一个千年难遇的天才,为这点事就要屈服,让人看不起!”
向来冷漠的揭园突然爆出这么句粗鲁的话,揭暄和归海淙不由齐齐用吃惊的目光看向他。
揭园却毫不在意,他抬手将有些散乱的长发重新束好,昂首挺胸地朝外走去。
“你要去干什么?”归海淙顾不上吃惊,赶紧问道。
“去找揭永年!”揭园头也不回地一脚踏进了昏暗的天色里,背影瘦削,腰却挺得笔直,他好像总是这副模样,像一棵永远不会被击倒的白杨,外表和内核,都坚硬如铁。
“等等我!”归海淙转头去喊愣在原地的揭暄,“走啊,不然他非把你爹气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