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完全记不起来别鹤剑所谓的“一个月”是指什么了,然而冥冥之中,潜意识亦同样在告诉他……别鹤所言不假。
幻象很快便凝聚成雾气,在莫焦焦眼前一一呈现……
过去一月,三十三日。
男人先是不远万里跋涉西海,雷雨交加中亲自潜入深海采集万年前残留的灵体记忆。
接着,为了搜寻挖掘唯一一颗可经受住天火炙烤的辣椒种子,徒步深入极地雪川之下守候七日,仅仅为了将种子带回宗门种下,只待莫焦焦将神魂潜入,便能重新生根发芽。
随后一路往南直闯隐神谷,斩尽挡道修士,厮杀数十日未曾停歇,只为了替他找回他的谷主。
紧接着又回到宗门,闭关十日强行改造识海,自损根基,因为小辣椒的家便是落日湖。
如今已布阵三日三夜,始终暴露于茫茫风雪之中,未曾停歇。
因为独孤九的椒椒要出识海,因为男人要将莫焦焦失去的一切,一点一滴重新给予,让小孩再一次拥有最好的一切。
别鹤剑所造幻象自然是极为逼真的,画面定格于男人眉目冷沉,唇角渗血的模样,久久未散。
莫焦焦小声地对着幻象唤了一句,“独孤九……”声音几不可闻。
他低下头,糯软的声音响起,嘟囔道:“你们走开。”
别鹤剑不敢再惊了他,一被松开后便连忙拽着吞楚剑逃命似的离开了识海。
莫焦焦站起来绕着落日湖走了一圈又一圈,小声地自言自语,仿佛在努力说服自己。
“焦焦有落日湖了,也见到谷主和长老了,焦焦还可以化形,焦焦可以出识海做很多很多事情,焦焦能在冉月湖畔重新发芽,焦焦……有了独孤九。”
男人的名字含含糊糊地被小孩念出来。莫焦焦呆站着,脑海里又浮现男人唇角渗血的模样,捏着小拳头眼圈泛红。
他无助地转头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到那抹熟悉至极的墨色身影,只语无伦次道:“我想出去。独孤九,焦焦要发芽,焦焦不躲在这里了。你快来接我……”
莫焦焦担忧地坐不住,越想越害怕,在湖边徘徊了一阵后便走得越来越急,一不留神竟是踩到一颗石子,脚下一歪往前扑倒,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他刚蹙着眉想爬起来,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道极为陌生的女声,小孩不由停住了动作,歪着脑袋认真地聆听。
“崇容,拭剑大会因你推迟一月,如今你却困于此地绘制法阵,真真令人费解。你如此作为,究竟为谁?莫不是真是为了外界传言身具天火灵根的顾姓少年?”爽朗的女声带着显而易见的调笑之意,笑嘻嘻道:“那少年难不成美若天仙?带我去见见?”
“拭剑大会开启,本座自会前往,无需多言。”熟悉低沉的男声响起,却带着罕见的沙哑。
“行吧行吧,我也不跟你打听了,反正只要那个少年心悦你,我便有机会见到他,这道侣身份,向来能者居之,若他敌不过我,你总能考虑一下我。如何?你真不去看看我怎么收拾你的重师侄?”
“本座对你无意。”
“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大大咧咧的女声夸张道,转而又变得极为严肃起来,“先不提这个,你且告诉我,你身上的暗伤,究竟从何而来?寒毒侵体尚且无动于衷,崇容,你当真要如此不管不顾地拼命?”
“与你何干?”冰冷的男声毫无起伏。
“与我何干?”女声短促地笑了一下,随即语速极快道:“是跟我无甚关系,我在此东拉西扯说了这么多你尚且无动于衷,难不成还指望崇容剑尊真的凡心大炽心悦于我,然后乖乖去疗伤?当真是笑话。”
脑海中传来的对话戛然而止,莫焦焦呆了半晌,才将其中的内容理清楚,他爬起来坐好,无助地仰头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自己困居于此地,哪怕与男人近在咫尺,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将人找回来。
***
等待的时日总是显得格外漫长,别鹤剑和吞楚剑不敢回到识海,莫焦焦无法见到独孤九,只好忍着心焦安静地等候,盘着腿坐在落日湖畔,望着清澈湖水中倒映着的粼粼波光。
从晨起日出,直至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冷月高挂,往常不到戍时便困得要睡觉了的小孩,依旧睁着眼在湖边枯坐,小脸上木木的,只异常安静地看着湖中的圆月。
这一夜,识海之外的男人于茫茫落雪之中连夜布阵,识海之内的小孩亦睁着眼枯坐到天明。
天光乍破之际,法阵大成。刚刚开启的拭剑大会,却出了事故。
前来参加试炼的焚香谷弟子竟与天衍剑宗内门弟子大打出手,双方和解之后,焚香谷谷主焚忧执意请求与崇容剑尊一战。
鸿御老祖不好直接推脱,便将独孤九着急忙慌地请了过去。
“虽说鸿冥足以与焚忧一战,但师叔连来都来一下,未免太不给焚香谷面子了。”鸿御老祖头疼地开口道,“师叔便是不喜欢焚忧不愿下场,也不能直接缺席,她昨日都见过你了,我就是要胡诌你闭关了也说不过去啊。”
独孤九于首席落座,漠然地瞥了一眼身旁胡子花白的师侄,并不理会鸿御所提之事,反倒沉声问:“昨夜你代本座入梦哄椒椒入眠,他睡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