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郡王府,楚泠琅坐在床边,他手腕翻转,卷起袖子,露出一整条手臂。
手臂皮肤上上青筋暴起,在手腕处更是鼓起了令人惊惧的蠕动,楚泠琅咬着一把柳叶形的小银刀,另一只手紧紧扼住裸露的右手筋脉处。
他的目光冰冷,发鬓却不断地渗出汗珠,待到手腕处的蛊虫又那么一瞬间安静下来后,他立刻取下银刀,眼疾手快地往皮肤上深深一划。
刚开始冒出的是鲜红的血,然后渐渐的就涌出如黑墨般深沉的毒血,在那些毒血之中还流有一丝丝金色的粘液。
这是灭情蛊虫分泌出来的毒素。
楚泠琅接着从身上翻出一块碧绿色的玉佩,拧开暗钮,里面装着的是一点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他颤抖着将药粉撒上伤口处,瞬间伤口处“呲”地一声变得乌黑。
“唔……”楚泠琅闭上了眼睛,忍受着剧烈的痛楚,药粉就好像是一条有灵性的虫子一样,从那道狰狞的伤口处往深处钻,然后与里面的那只蛊虫相互搏斗,带来了刮骨一般的痛觉,终于慢慢压制住了那只蛊虫,一切缓缓平歇。
楚泠琅仰躺在床上,月光照映着他好看的下颔,脖颈弯成一道完美的弧度。
“母亲……”他双眼迷蒙,呢喃般念着母亲。
这药,是他的母亲拼了一条性命从大漠深处为他寻来的解药,当年还只有十三岁的他疑惑的问自己母亲:为什么非得要取到这个解药呢?大不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去爱上一个人。
伤痕累累的母亲,一手持着滴血的剑,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楚泠琅的发丝。
狂沙呼啸着,看不清楚母亲的神色,只见她向来凌厉清冷的目光在这一刻温柔地看向了远方天际。
那是南楚的方向。
她轻悠悠地叹息,然后对年少的楚泠琅说了一句话:
“当你遇见了那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没有什么是你可预料到的,包括爱情,包括性命。“
“因为,有一个你爱的人,你会觉得那是世上最大的幸运。”
楚泠琅紧紧的闭上眼睛,伤口处的蛊虫一下一下地冲击着他微弱的脉搏,但是他从这份痛楚中却感受到了格外的宁静。
那是一颗飘摇已久的心,被一个人所安定下来的归宿。
“风霁白……”
那年,他与母亲滞留大漠,因为大漠生活乏味枯燥,而母亲也时常不明消失,留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下。他那时总喜欢一个人偷偷的跑出去,虽然浪迹大漠的时候,在茫茫的大漠中只有他一个人,眼前身后,也只有一道影子。
直到偶然的一天,他遇上了风霁白。
他永远也忘不掉当时那个小小的女孩看着他的那个眼神,就仿佛是看见了一束微弱的天光。
楚泠琅救下了她,在十三岁之前,他一直被藏身在安阳王府,身边的女孩子只有雨霏霏那个妖女,这还是他第一次碰上了其他的女孩。
她的脸小小的,身子廋弱却很柔软,和他那强大的母亲不一样,她看上去是那么柔弱,小小的手却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袖。使他的心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丝新奇趣意。
他记得自己抱着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从昏暗的夜走到天明,又从天明走到昏暗的夜,风霁白后来说她只记得那一天,其实不是的,他走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里,大漠的风卷走那满无天际的孤单,楚泠琅走走停停,有时候停下来喂一点水给她喝,有时候抚平她因为痛苦的梦呓而皱起的眉心,不管什么时候,那个孩子总是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角,会因为寒冷而蜷缩进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