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到了夏天,戟国会有不少节日,其中一个就是在国都乃至其他地区都盛为流行的泼水节,用的水都是从戟国民众最为推崇的上伦河的水,这是一条每年河水泛滥时能够灌溉炎热干燥的戟国庄稼的河流,它不仅供水,也起到运输、交通的作用,是戟国的母河。
傅辰在戟国的五年里也是年年参加的,上伦河对于戟国人来说就相当于以前华夏民族的黄河,所以这泼水节更多的意义是祈福来年农作物丰收,百姓安康等宏伟祝愿,盛大而热闹,是君民同欢的日子,往年李變天都是与民众一起过的,但今年做完祈祷仪式后,李皇就匆匆离开了,并没有参加接下来的泼水盛典。
此时,昏暗的宫殿中,没有点任何烛光,所有侍从包括数字护卫团都被李變天给屏退了,男人高大的身躯紧紧蜷缩在宫殿一角,汗水沿着发丝滑落在脸庞,脸呈现不正常的青白色,全身被粗绳缚住,是自缚的,嘴里咬着布巾,青筋、血管爆了出来,那张往日温和祥和的脸狰狞无比,并没有激烈挣扎,除了一开始的痉挛,就没有再动过,他不允许自己像一个低端生物一样被药物控制住。
他想要用自己的意志力扛过去,前几次皆是如此,但这阿芙蓉却是在后几次发作得越发厉害,这是它在体内挣扎,而他靠本身肉体的强度已经无法完全抵御它的肆虐。
李變天眉目是那么平静又深刻,重重点了自己的穴,让自己动弹不得,一个时辰后自动解开,他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糟糕的一面。
睁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里面全是毫无顾忌的暴戾和凶残,犹如一只马上要扑杀猎物的巨大蟒蛇。
区区的阿芙蓉,朕是天子,怎可能被这小小的东西给打败,无人可以打败朕,无人……
……
昏暗的天牢中,并没有想象的潮湿腥臭,在牢狱深处,有一间天字号牢房,是专门关押犯错的皇族的,这细节上也与晋国非常像。戟国的许多习俗和民风都是流传下来的,据说戟国的先祖也曾经归附过中原,所以学习中原文化,是戟国的传统,谁都以强者为尊。
当然,现在的戟国已经渐渐成长为西北这片广袤疆域的霸主之一,再也不需依附任何人。
李變天再次出了自己寝宫的时候,已经重新沐浴过,除了眉宇间的少许疲惫,清瘦了一些,并没有任何变化。
外面还非常喧嚣,就是皇宫内部都能听到外面民众的欢呼。
所有的禁卫军都在维持着泼水节的秩序,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上伦河的泥土味道,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看上去与往年无异,但李變天确是满脸凝重,自从阿三那次炮火房爆破,炸完了最先进的武器,就是到现在,戟国的军事实力也还是比五年前低,不但没有增长,反而在倒退,这是李變天无法忍受的。
他没有参与泼水节,反而直接来到天牢,这里关押着他的哥哥,李烨祖。
当然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没查清事情前,他不会放走李烨祖。
他到的时候,李烨祖刚刚用完晚饭,这间牢房经过整理后,较为干净整洁,当然和王府比不来,但比起别的牢房已经是贵宾级待遇了。
李變天进去了一盏茶时间。
“你是说,完全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有那只奇怪的针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刺我?”李變天仔细看着李烨祖的表情,没有发现任何说谎的迹象,两兄弟从小认识到现在几十年,就是一个眼神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李變天很确定他是真的忘了,“是不是就像自己的记忆,某一块被莫名其妙挖掉?”
“对,就是这样,你怎会知道?我记得事情的前后,却偏偏少了中间这段。”李烨祖胡子拉碴,看上去有些颓废,早就没了当初的疯狂劲儿,他的确有怨气,但如果真的那么大怨怒他也没办法和李變天相处那么多年,更不会自己主动放弃来辅佐,他现在完全冷静下来后,只觉得自己几十年的安分守己全部付诸东流了,“而且当时的情绪也特别奇怪,我承认那时候说的话都是心里话,我是对你有怨气,这五年也的确过的很痛苦,但没想过杀你,那天却不知怎么的情绪被扩大了。”
李變天捂着额头,微微心绪不宁,记忆中一个漆黑的场景又一次无预兆的划过。
“你还是好好再调查一下那小子吧,知道我为什么没一定要他到我府上吗,除了你一开始的警告,还因为我觉得他很不简单,不只是聪明,沈骁沈彬两兄弟和他比起来,像家猫似的,可不要误把猛虎当家猫。”
“他?你说李遇?”李變天眼底一软,想到那个体贴入微的青年,“不可能,我从他还小的时候看到现在,那么多年他都尽心尽力,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他没有嫌疑。”
“你迟早栽在你的自负上。”李烨祖撇了撇嘴,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模样,那个叫李遇的青年的确拥有让人对他推心置腹的气质,“对了,你送点人过来,我一个人在牢里很无聊。”
“你先消停吧。”李變天的四轮椅停住,转头道:“安生几天,最近有刺杀,你在这里最安全。”
“我明白。”他现在的身体也是有心无力,不过逞逞口舌之快罢了。
李烨祖知道最近皇城里混进来几个乌鞅人,皇城本就是接纳五湖四海的人,真要找人也是大海捞针。五年了,他们的仇恨不减反增,前段时间还弄出了一个圣子的传说,那位圣子预言李皇要吞并西部四十八域,闹得整个西部人心惶惶。
之前李變天的确用了各种借口和手段,和西部的国家进行了多年的战争,说是四十八域,其中八域早已归属或者成为属国,本来这个现象是李皇这些年循序渐进进行的,还没有引起四十八域的警惕,到底戟国是西北的霸主,但和他们四十八域还是有一定的地理上的距离,现在被乌鞅族这样一宣扬,不管真假,可以说直接把李變天原本打算一点点蚕食的计划给完全打乱了,甚至还对戟国起了戒心。
当初就不该留下这群乌鞅族的人。
那什么圣子,李變天冷冷一笑,七煞,是你或者你安排的人吧,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本事?
李烨祖依旧不相信杀破狼的传说,能让他多年来的策略几乎付之东流恐怕只有传闻中的那个人,他知道始终有那么个人在暗中动作,这也是他必须派扉卿和李遇全力击杀对方的缘故。
原本攻打四十八域的脚步,被迫缓了下来,这对李變天来说,是件如鲠在喉的事,戟国再强大,若是剩下的四十域团结起来,也是无法承受的。想要不知不觉侵吞的想法要彻底打翻重来。
乌鞅族的人更是时不时在戟国边境打秋风,遇到落网的戟国戍边士兵就捣毁、击杀,发现情况不对,又退回来,躲起来让人找不到。戟国的士兵营地不会变,但这些乌鞅族本就是个擅长打游击的民族,想要抓到他们难如登天,就这样烦不胜烦。如同赶不走的苍蝇,大象当然不在乎苍蝇的骚扰,但苍蝇多了,当大象有了创口就可能因为几只苍蝇化脓溃烂。
乌鞅族,圣子!
以为这样,朕就没办法了吗。
这边李變天出了天牢,不知不觉就被在轮椅的带动下来到了阿三原府邸,也是后来李遇在宫外住的地方。
“阿四。”李變天轻喊了一声。
阿四从房梁上无声无息地跳了下来,单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