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杀!
两个字赫然出现在薛明脑海中。
想想昨天大宴上诡异的气氛,再看看今天赵佶的这幅态度,似乎不管他们是真想捧杀还是真心想要帮忙,如今似乎都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不管他们想不想,赵佶心中却是已经在想某些不太好的想法了。种师道的这封奏章,没有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却是成了压倒赵佶那脆弱小心肝最后的一根稻草了。
不过薛明同样也知道,赵佶就算对他有再多提防,至少目前不会对他如何。因为无论是市舶总司还是那些没有处理完的流民,都需要他来安排处理,不然就只能半途而废了,更重要的是,还有那个不存在的神秘师父站在薛明的身后,赵佶再怎么样也不会将他如何的。
可是种师道就不一定了,安全也许无虞,可是凤翔制置使这个重要的位置就不一样了。为了掐断有可能出现的瞄头,种师道是赵佶最好也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如今正是横山之战的关键时候,西夏李良度的数十万大军正在夏州虎视眈眈,赵佶也许不会做什么,可是等到横山之战完了的话那一切可就都是说不定了的,这不是薛明愿意看到的。
好在如今赵佶只是刚刚开始有所不满,距离直接采取动作还是有不少的缓冲余地。这个时候亡羊补牢倒还是为时不晚的。
想到这里薛明起身对着赵佶一礼道:
“圣上,微臣同种帅有过数次之交,此次下千万铜钱的事情,微臣也曾经专门去信一封请求种帅的帮助,提前结束横山之战用来打压那些囤积粮食抬高粮价的不法粮商。”
“哦?还有此事?”
赵佶听到薛明的话,眉头一挑微不可觉的皱了两下。
侍立在一旁的李全德偷瞄的赵佶这皱眉的动作,心中不由大急,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薛明竟然直接将他跟种师道有过联系而且还是在朝廷投入巨大的横山之战中挥过作用,要知道,文臣勾连手握兵权的武将,这可是历朝历代帝王最为反感的事情,更不要说面前这位很敏感的文艺皇帝了。
躬身而立的薛明自然看不到赵佶皱眉的动作,可是不用看,他也知道赵佶听到他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圣上,那些不法粮商国难之时为一己之私囤积粮食恶意抬高粮价,乃是国之大贼也。圣上心忧天下答应他们用国库的银钱购粮微臣自然知道圣上的一番苦心,只是圣上,如今各地是何等境况想必圣上并不太清楚。今春国库刚刚下的那七百万铜钱,万贯甚至都买不到一石粮食,圣上可知?”
薛明没有在种师道的事情上多说,而是将话题一转,谈到了粮食的事情上。
“什么?这是为何?”
赵佶讶然道。
他不是不知道天灾之后粮食会涨价,而银子则会贬值,远不如粮食值钱,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直接是这等模样。要知道按照当前大宋的情况,一万贯铜钱可是等于一万两银子的。
“呵呵,因为银子、铜板都掌握在富商巨薛、勋贵世家手中,普通百姓不是靠着租赁豪绅田地就是靠着给那些巨商帮工来挣钱度日,富商们用铜钱用做工钱付给那些百姓,然后又合力用银铜制钱贬低价值,最终普通百姓还是要用拿到的银钱来买这些豪绅巨商手中的货物或者是粮食等等必须之物,他们给付的时候银钱等若同等银铜制钱,可是在天现在天灾生的情况下,普通百姓用贬值的铜钱来买各样物事时,却是万贯铜钱不值平时的一钱粮食,这一出一进之间,普通百姓们那点微薄所得,却九成都进了豪绅巨商们的钱袋中。”
薛明抬头直视着赵佶,一字一顿的道:
“长此以往,百姓们越来越难过,而那些豪绅富商们则是手中的银子越来越多,可是经过此次颖昌地震、开封大饥之后圣上如今还不知道那些豪绅富商们是何等样人么?为了银子,他们何曾将圣上的大宋朝放在心上?如扈成这样的商薛,毕竟还是少数啊圣上。”
赵佶沉默不语,可是他紧皱的眉头却暴露了他此刻心中愤懑的心绪。这是他第一次有人用这样浅显而直白的话将不法奸商之害告诉他,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那会是这样一种境况。
“此次有人进言陛下用国库中的千万铜钱来购粮,圣上心忧天下想要答应微臣明白。可是圣上,那千万银钱到了那些粮商的手中最终伤害的还是普通老百姓,伤的是我大宋朝的国本啊圣上。这也是微臣万般无奈之下请求种帅相助的主要原因。种帅一心为国,为陛下分忧,一力承下如此重任,微臣以为真正应该封赏的乃是种帅以及那数十万为我大宋朝血战的将士们啊,圣上。”
“那……为何明轩昨日还要答应嗣秀王买下那些粮商手中的粮食?”
赵佶起身走到薛明身前,看着薛明道。
“呵呵,圣上,您看微臣像是有仇不报的人么?更不要说王尔愈等人想国难财,这样的人,微臣如若跟他们苟合,此刻实是无颜站在圣上面前。”
薛明没有直接回答赵佶的话,而是突然笑着道。
“为何?”
赵佶突然也笑了。
这一句为何问的很是无头无脑,可是无论是赵佶还是薛明,却是都明白这里面包含的种种意思。
“此次折蔡相颜面,让圣上面上无光,种种之事微臣事先实在是没有想到的。微臣只是想着拖延些时间,用另一种办法将王尔愈等人拿下,只是事情变成了如今这样一副模样,恰恰市舶总司银行新设,国库又空虚,有人愿意将银子送给圣上用,微臣怎会拒绝?至于嗣秀王……呵呵,师弟,师兄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您说为何?”
薛明笑的有些疲懒,说的也有些不敬,可是那一声师弟中包含的种种意味,却是瞬间击中了赵佶心中那最为柔软的一块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