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图书馆自习,没有谈情也没有说爱,谈的都是练习册和试卷上的难题,至于一起出现在小花园,也不是人约黄昏后,而是去找做生物实验的样本,最亲近的也不过是摸到他的手……
和花柔说的完全南辕北辙,她和霍斯衍的关系比茉莉花还纯洁。
花柔是个粗神经,听淼淼语气轻松地说完内情,没往深里想,只觉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浓的情绪也该淡了,她也跟着戏谑几句:“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当时真的在谈朋友呢。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以后你一定可以遇到更好的。”
淼淼:“嗯,我知道。”
她知道的。
以后再也不会遇见像他这么好的人了,就算那人再好,也不是他。
***
霍斯衍说他下周三回A市,淼淼打算等到周四再联系他,然后她努力摒除掉所有杂念,专注地投入到论文中去。
没想到的是,周三下午五点多,她居然在学校的逸夫楼下遇见了他。
此时阳光依然热烈,淼淼眯了眯眼,不经意就看到霍斯衍从不远处的教学楼里走了出来,他旁边还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她定睛一看,认出那是机械工程学院的许教授,两人并肩走着,许教授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霍斯衍礼貌地微弯着腰认真聆听。
他们身后,是一群刚下了课,抱着书本往外走的学生,不约而同地把脚步放得很慢很慢,好奇而激动地打量着陌生男人颀长的背影。
和过去一样,他总是很轻易就能吸引大部分人的目光。
淼淼不自觉也停了下来。
霍斯衍经过走廊,一束夕阳正好穿过树梢,透进左侧大片的玻璃窗,给他身上的白衬衫打了一层柔和的色泽,像晕开在湖心的月,看起来朦胧而不真实。
他走过窗户,光芒收尽,还是那身白衫黑裤,整个人却好像又坠入了清冷的沉寂中。
淼淼再次望过去时,直接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漂亮的桃花眼,眼角微微挑着,视线笔直地和她的相对,眸色幽深极了。
笼在身上的树影是密不透风的,把她和四周的一切隔开。一颗心狂跳着,如同骤雨急拍,淼淼想抓住某些曾经错过的东西,可又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是高二那年冬天落的雨吗?那场绵绵细雨,让她狼狈地浑身湿透,那条长长的街道,似乎永远跑不到尽头。还是大二的那个十月,不惜逃课,怀揣欢喜去见一个人,想求证某个答案,等来的却是在病床上无知无觉躺了将近一年的结局?
又或者是,书签上那个意味不明的“淼”字?
数到第一千零一片叶子时,淼淼找到了答案,她握紧手中的金属书签,心里告诉自己,这就是答案。
它像个意料之外的礼物,让她有片刻的欢愉,然而它再美,也不属于她,是要还回去的。
心情就这样平静下来,静得能听见不知何时起的风,把绿叶吹得簌簌作响,淼淼坚持数完最后一片叶子,才慢吞吞走回宿舍收拾行李。
回到家的时候自然是晚了,别墅大门外的灯都亮起来了。淼淼拖着行李箱进屋,她妈惬意地躺在贵妃榻上,手边还放着一杯袅袅冒气的茶,她爸则是蹲在一旁,帮她揉着腿。
老谢同志是个从业二十多年的资深骨科医生,按摩手法专业又老道,看安女士的神情就知道多享受了,淼淼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去少年宫跳芭蕾舞,回来腰酸背痛,变着法儿地撒娇想让爸爸捏捏,可她爸说小孩哪里有腰,她多委屈,怎么就没腰了?小细腰也是腰啊,张嘴就要哭。谁知眼泪攻势还没使出来,就被她妈拎着丢进浴室泡热水澡去了。
“淼淼回来了。”
谢戚明最先发现站在门口的女儿,起身走过去,帮她把行李箱提到客厅:“饿了吧,爸爸这就去做饭。今早你二堂哥送了好些新鲜花蛤过来,做道花蛤豆腐汤怎么样?还是你想吃花蛤粉丝?”
淼淼正饥肠辘辘着:“我两种都想要!”
“行。”谢戚明有求必应,“你陪你妈说说话,我去做。”
“好嘞。”淼淼跟进厨房,用洗手液洗干净手,出来客厅,安榕贞坐起来了,手轻揉着太阳穴。
淼淼知道妈妈在公司很忙,有时连吃饭都顾不上,还落下了胃疼的毛病,工作强度一大就偏头痛,将近五十的人了,保养再好,眼角还是堆起了无法消除的疲态和皱纹。
“妈妈,我来帮你揉吧。”
走近了,淼淼才看到妈妈头上发根处冒出的半截白丝,如霜雪般和另一半染黑的发相接,格外醒目。妈妈以前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绸缎似的,可那年,她从医生口中得知自己唯一的女儿成了植物人,或许再也无法醒过来的时候,她当场晕厥过去,后来更是一夜之间白了满头的发。
想到这里,淼淼鼻尖发酸,忍不住倾斜着身子靠过去,安榕贞摸摸她的脸,柔声问:“怎么,在学校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