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风尘烟花地,没有可信之人。
可那年那月那日,他长身孑立,于清寂的柳家墓地揽她入怀。
亲口对她说——
你可以信我。
辛历二十一年,初夏。
湖面上清风徐来,亭子里,暮阳浅浅地咄了口花茶,“二爷可还满意?”说着,搁下茶盏,正好压住石桌上被风吹了又吹的两张五百两银票。
“满意,满意。”被唤作“二爷”的中年男子连连点头,笑着合上花名册并塞进怀里,“在下还有一问。”
暮阳眉目微挑,眼前又多出一张银票。
“不知名册上的这些人都在何处?”二爷晃了晃手中的票子,见得不到回应咬咬牙又添了一张。都说月扇坊坊主爱财如命,只要银子足,没有买不到的消息。
“二爷好生大方。”暮阳利落地抽过银票,拿起压在茶杯底下的另两张,并在一起折了两折,爽快道,“这些人么,或藏于名流富贾之间,或隐于江湖宵小之中,花些心思,定是能找到的。”
闻言,二爷愣了许久才回过味来,惊觉自己被摆了一道,拍桌怒道:“暮阳坊主!你不要欺人太甚!”一千两白银换来一句废话,当他银子是偷来的么?
暮阳皱眉不解:“柳老是商人,他的仇家自然逃不出名流商贾之徒或江湖宵小之辈。难道暮阳说的不对?”
“你……”这无辜的口吻配上一张姣好的面容,堵得二爷无言以对。心头窝着火,又想起底下人曾提醒他的话,不禁冷笑,“看来坊间传言不假,柳老果真是你暮阳坊主的入幕之宾。我居然以为你会为了银子帮我,太可笑了!”
那是你蠢。暮阳藏在心里不说话,见他气呼呼地离开凉亭,笑着朝他背影甩了甩银票:“谢啦,二爷。”
眼前背影一滞,她又道,“顺带提醒二爷一句,今日之事月扇坊按规矩做生意,却不代表柳家不会知情。东城区柳府是金都城四霸之首,富甲天下,二爷可要当心了。”
“哼!没有你月扇坊,本大爷一样扳得倒他!”二爷回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这女人真是可恨,给他的名册都是只闻其名不知踪影或底细的人,他要来何用?亏他低声下气又砸了那么多银子下去,想想就心疼,嘴上却不认输地放狠话,“银子本大爷不缺,就当赏你了!”
“哎哟!”正说着,一急匆匆跑来的小丫头猛地撞了上来,疼得他直骂娘,扫腿就要踢过去。猛地想起月扇坊里还有出了名厉害的四大护卫,又悻悻地缩回来,扫视了圈没见到什么可怕的人,这才端起他大爷的范儿,骂骂咧咧地离开。
“何事?”
木九苦哈哈地皱着一张脸,为自己的莽撞惴惴不安,忽听坊主问话赶紧回道:“二楼甲子雅间,木一姐姐与一位女客人吵起来了!”
暮阳眉头一皱,收好银票立即赶往南大厅。
稍有地位阅历的人都知道,月扇坊又称“江湖第一知晓坊”,说白了就是做情报生意,譬如方才。但这并不是月扇坊上下百来号人赖以生存的手段。明面上,月扇坊坐落在青楼云集的花柳巷,与寻常青楼花苑比起来,就是规模大,名气响,涉略范围广,乃是集青楼、客栈、酒肆、乐坊于一体的综合性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