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不断拯救别人,从不要求回报。我从你身上看不到什么自私自利的影子,无所不能又高高在上。我本来以为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有感情的,但我错了,你其实比任何人都软弱平庸。我们之间也并不存在自以为是的默契,有的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没法继续假装可以留在你身边了。”
林德不知该怎么作答。
梅琳娜深吸了一口寒气,呵出的热风也化作细微的冰晶。
“我的一生就像是一根火柴,你不能指望烧完的火柴回到盒子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林德,我感激你。但是我得走了。这条路最后的一程,我得自己走完。”
“这不是你的使命,你活着没有使命。癫火对我来说只是挥手就可以消灭的尘埃而已,信不信?我现在打个响指,吹个口哨,王城地下的癫火三指就会灰飞烟灭。”
“我相信。是啊,你无所不能啊,林德。我却不是你这样的人。”梅琳娜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道幻影,一个空洞,生来只是一个承载使命的容器。在这个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只有风会把我吹走,吹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我不用再去思考交界地的未来,不用再为使命所牵挂,不用再怀着虚无缥缈的希望,继续停留在你身边。那时候我就彻底自由了。”
林德又叹了一口气,他的话都溶解在叹息里。
梅琳娜拿出哨笛轻轻吹响,灵马托雷特从哨笛喷出的烟气中浮现,它精神抖擞地甩了甩脑袋,总是习惯低着头。身材单薄瘦削的女孩跳上马鞍,她此时此刻也变得昂扬起来,容光焕发地朝林德微笑,杏子般的一颗眼眸里没有任何伤感。
林德的光芒太耀眼,以至于梅琳娜一直都想一个没有重量的附庸,留在他身边时毫无特点,总是被遗忘,被忽视。她当然也习惯了被遗忘,被忽视,她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现在她骑在马背上,英姿勃发,像是踏上征程的骑士,浪漫地比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更璀璨。
梅琳娜轻轻抚摸紧闭的左眼,眼眶上的兽爪封印就像奇特的纹身,这颗藏匿的眼珠蕴含死亡神性的力量,将成为她击穿癫火的最后一击。
“别做傻事,梅琳娜。”
“在你看来我的使命只是傻事,对我来说却不是的。”
“我说的傻事,不是你的使命,是你完成使命后要做的事情。”
她在马背上稍作迟疑,沉思片刻,随后向林德露出一个最美丽灿烂的笑。
“原来那就是我的未来。谢谢你,林德。以后我们应该没有再见之日,我祝你永远安好,另外,其实,我一直都……”
娇俏英气的梅琳娜轻轻甩动缰绳,她的话就散碎在奔行的马蹄中,消失在渐行渐远的空间里,再也听不分明。
灵马飞驰而去。
“喂!”小学徒茉莉大喊,“去哪里?”
她没有转头,也没有停留。
米莉森诧异地回到林德身边,她从林德沉默的站姿里看出端倪,于是急忙询问道:“梅琳娜这是要去哪儿?”
“她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们要去帮忙吗?”
“为什么要帮?”林德反问,他的语气有些冷淡。
米莉森被哽了一下,没有生气,只是更忧虑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要死了。她要去送死。杀了癫火然后死在王城的下水道深处,尸体不断腐烂,一年后就变成白骨,只剩下一头粉红色的头发,还有一颗天蓝色的眼球。”
“为什么不阻止她呢?”
“我不是无所不能的。”林德冷声道,“我没法让一个下定决心要自杀的人重拾希望。”
“用魔法也不行吗?”
“不相信了就是不相信了,魔法面对怀疑就会崩塌。”
“你不是神灵吗?不能阻止这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