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他要掩盖的真相
倒也不至于无动于衷,可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便是当年事情刚出的时候,谢潜心中的愤怒虽不少于谢汲,但面儿上也不会这般带出来。
他是老成稳重惯了的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尤其先帝在时那几年,哪怕是到了最后那几年……
没有人知道先帝会不会在身体越发不好,病势沉疴之时再对谢家做些什么出来,所以他们只能愈发小心谨慎,一步不敢走错,一句话也不敢说错了,已监国多年的王太子宇文舒能不能在年迈的先帝手上保全谢家,没有人愿意用谢氏的命运来赌。
一直到先帝驾崩,新帝御极,谢家人脑子里的那根弦,才敢松下来。
只是谢潜早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和日子,再也找不回恣意妄为的那份儿心了。
今日听来这样的话,他怎么会不生气呢?
郑度之那个人……当初他冷笑着说过,他倒真应了他名字里的那个度字,揣度人心,审时度势,都是他,冷嘲热讽的,连家里的兄弟们都吃了一惊,料不到那是他会说出口的话。
至于今日而言,这个坎儿,他心里过不去,任何一个谢家人,都过不去。
“温言情不是说了,温夫子的意思大概只是叫你知道此事,也没指望你去劝一劝令贞,你来找我做什么?”
谢汲倒噎一口气:“可毕竟是朝廷里的事儿,我想着还是要来告诉二兄一声。而且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那是因为你忘了——”
谢潜的声音又戛然而止,眉眼弯弯的看谢汲。
谢汲果然愣住:“我忘了……什么?”
“自陛下御极以来,你们都过的太安逸了,一个从龙之功,几乎蒙住你们的眼,叫你们什么都不多想,什么都不深思,早没了先帝在时遇事的那份谨慎和小心。我说郑度之最会审时度势,揣度人心,这话你今日该好好听一听,”谢潜嗤了一声,“你也该好好跟人家学一学。”
谢汲叫他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听来,二兄好似把他给教训了。
可为什么呢?
他又没干什么……
谢汲反手挠了挠后脑勺:“二兄要教训我,好歹叫我知道……”
“我话说到这份儿上,你还是不明白。”谢潜拉下脸来,原本弯弯的眉眼也一起拉平了,“庾令贞从小到大,都在为谁筹谋?”
从小到大,都只有陛下一人而已,从他被选作陛下伴读的那天起,他的命运,就和陛下的命运紧紧地拴在了一起,而庾子惠早看清了这个事实,才会那样不遗余力的帮扶陛下。
一路走来,庾子惠始终只忠于陛下一人。
谢潜见他沉默下去,面上有带着了然,便低叹一口气:“要没有陛下授意,他怎么可能把郑檀道的名字,从那本名册上拿掉。”
他一面说,一面顿了声,再开口时,也是钝钝的:“萧道之那样的出身,陛下尚且不惧怕来日常山王殿下到他跟前来求情,也不怕常山王惊动了太后,弄得母子间对峙起来,可郑檀道,却做到了。”
谢汲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一直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始终都说不上来。
二兄骂他也不算骂错了,果然是安逸日子过的久了,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明白了。
可是不对啊……
他一怔:“不对啊二兄,这样简单的道理,要说来我是久居建康,安逸久了,看不透,那温夫子呢?崔不问呢?”他连声反问,“温夫子见多识广,只怕一眼就该看明白这其中的缘故,至于崔不问,那句鬼才是白叫的不成?”
“崔不问看不透,是因为他从不曾真正了解庾令贞。”谢潜拿眼神示意他去坐下说话,“你别杵在我眼前,”丢出了一句来,才又接上前头的话,“时隔多年,不要说崔不问了,就连好些旧时相识,不也觉得庾令贞早失了本心,现如今好些事儿,都不过为他自己所做而已,他虽不结党,却未必不营私。崔不问到底不是从动荡中跟着你们一起走过来的人,他看庾令贞,多多少少带着误会,是以他看不明白这道理,也没什么。谁叫当年的确是他庾令贞先欠了人家郑家这份儿人情,现而今说他是还情去的,也不为过。”
“那温夫子……”
谢汲话音没落下,一句话都没说完整,谢潜开口打断了他:“所以你瞧,温夫子信中所言,落在温言情的眼里,不就成了只是为了告知你一声,并不是为了叫你去寻庾令贞说道此事的意思了吗?”
他目瞪口呆:“二兄是说,温夫子故意为之……他哪里是觉得不必去找令贞,分明是怕我说得多了,知晓此事是陛下授意令贞所为,回头又不愿帮着崔不问说话了……”
谢潜点了点头。
温祈道的心思,深不可测,他能一眼看明白,也能三言两语差点儿把真相给掩盖过去。
而且他可真会给崔长陵找帮手。
恐怕在南漳查出郑檀道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陛下的用心,但崔长陵不知道,况且已经查出来了,再想压下去,就有些不大可能,倒不如将错就错,就当做不知道,至于将来的事情——呵,他这不是已经急着替崔长陵筹谋布置了吗?
谢家和郑度之有旧怨,真闹开了,他们谢家人出面为崔长陵说话,陛下才会愿意听,即便崔长陵是违背了陛下的心意,可终究是替陛下查清了此案,也算是大功一件,加上他并不知庾子惠为人秉性如何,会错算天子心意,也不算什么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