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岂止是情意变淡,那简直就是毫无情意。
但是反驳的话已然到了嘴边,她却有点说不出来了。毕竟这男人耍无赖的模样她也见识过许多次,若是真真再提,难保他不会再趁火打劫,行什么越轨之举。
越陷入与他的纠缠,她就越容易露出马脚,从而越难彻底脱身。
可是,她又不能答应他这样的要求。
同娶之事是她亲口答应下来的,现在反悔,岂不就是离原先预定的成婚没有几日了?可是萧月桢那边,仍旧是没有半点音讯呢!
横也不行,竖也不行,她人还被他箍住不能真正动弹,回首十七年为人,何时如此被动过?
小公主越想心头的憋屈越甚,也不知哪里来的眼泪,“哗”地一下便从双眸里滚落下来,偏她嘴硬面薄,要在这时候反驳裴彦苏的建议,便一面哽咽着,一面也学了他那副耍无赖的态度:
“不,不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我既然答应了单于,自然已经做好了要与姐妹们共事一夫的准备,绝不可能反悔改口的!”
裴彦苏屏住了呼吸。
眼前的少女说这些拒绝的话时,眼泪仍旧簌簌流下,一颗一颗沿着她精致的下颌滴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也一滴一滴堵住了他方才开始便揪成了一团的心口。
这个女人究竟有多绝情,又有多希望别的女人能够把他对她的爱重全部分去,好独善其身?
他垂眸,与她的婆娑泪眼对视,嗓音却不自觉哑了大半:
“你……就一定要把我往外推吗?”
这一次,整个人都被泪水浸泡的萧月音也听出来了,这才高八斗的状元郎,对萧月桢的情意,应当从未消减过。
占有之心也好,爱慕之心也罢,能够问出这样问题的人,绝非是利用感情之人。
但她却无论如何不能讲明实情,甚至连半点松口之意,都不能流露。
而越急眼泪流得越凶,她也硬撑着不断思考圆谎的话术,就这样沉默的片刻里,那先前一直托着她后脑的大掌忽然滑到了前面,捧起她被热泪沾湿的面颊。
然后裴彦苏也等不及她如何回答,又一次俯身吻住了她。
韩嬷嬷从宴饮起便是贴身跟随,见证了全程。还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想劝公主直接到军中面见王子,但一是考虑王子此去为机要大事不好分心,二是公主在康王面前明显是在赌气放话,很有可能后悔。
略微的几句安慰又实在苍白,面对戴嬷嬷和刘福多公公几个眼神的问询,韩嬷嬷也只能以摇头应对。
三言两语说不清,何况康王和公主是主子,妄议主上兄妹关系,大大超出他们这些婢仆的本分。
是以,她也拒绝了其他人随同入卧房,独自守在公主的身边。
空荡荡的卧房里沉默了很久,才终于传来萧月音一声长叹。
紧接着,公主似乎下定了决心,走到书室的几案前,自己展纸,研墨。
她写道:
“夫君,成亲日久,第一次这样唤你。有一事我隐瞒日久,必须要向你坦白……”
126。
在刚刚离开萧月桓那处时,萧月音是有想过,直接冲到军营里去的。
她要当面告诉裴彦苏她的身份。
然而最初的那股冲动退却,理智回笼后,她却明白自己不该在今晚如此任性。
裴彦苏在宴上走时,看向她的眼神颇为复杂,似有千万种情绪。
想来,除了今晚得知公主乃是“双生姐妹”这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之外,城北八十里军营中事,应当也是十分棘手。
她本就亏欠他,不能再在这种时候给他添乱。
在驿馆的卧房里,萧月音面对着床榻,又想了很久很久。
她与他夫妻数月,也算对他的脾性了解颇多,萧月桓那些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也许她之所以有今时今日,确实有很大归功于他把她当做了萧月桢。
临阳府中,显然没有燕山这么顺利。
在萨黛丽哭着跑开之后,剩下的萧月音面对裴彦苏那张淡漠的脸,越看越生气。
在此之前,她和萨黛丽虽然交谈不多,可相处也算融洽。这小王子不请自来也就算了,怎么三言两语冷了场不说,还把她请来的人给气跑了?
“大人,”有了怒气,方才那些被憋了许久的言语也变得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咕嘟咕嘟冒了泡,萧月音语速飞快,“既然大人一心为了北北而来,又为何会出言无状,得罪了北北的恩人,将萨黛丽气走?”
“公主方才分明被她的话语所困,不知该如何拒绝,微臣贴心为公主解围,公主非但没有感激微臣,反倒张口便是质问指责,如此恩将仇报,公主是否太过娇纵了?”裴彦苏一字一句,字正腔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