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丽妃入宫前是妓,今日这样的羞辱,她本不会如静贵妃那般觉得耻辱。甚至,她站在一旁看着沈茴急忙脱了斗篷为静贵妃遮身的时候,也是完全置身事外的态度。她根本没有想到沈茴也会拿了自己的斗篷赠她遮身。
本不觉羞,暖热的斗篷裹身,她反倒莫名捡起了些早就丢失被人践踏的脸面。
沈茴没有提起上午的事情,让丽妃来软塌这里坐。
丽妃望一眼铺着米黄色锦缎的软塌,柔软、干净。她小心翼翼地坐了边角。
“刚好亲自把娘娘的斗篷还来。”
丽妃的宫婢将斗篷递给拾星。
沈茴随意瞟了一眼,说:“这好像不是我的那件。”
丽妃一直在仔细打量沈茴的脸色,闻言,这才出言指责自己的婢女:“怎么拿错了!”
“奴婢该死。是奴婢拿错了。娘娘今日穿的斗篷也是红色,拿混了。”宫婢赶忙疾步往外走,从另一个宫婢手中取了沈茴那一件过来,重新交给拾星。
丽妃是担心沈茴介意那件斗篷她穿过,会嫌脏。毕竟这宫里尊贵的妃嫔们哪个不嫌她脏?别说是她穿过的衣裳,就连她坐过的地方也是嫌弃得要命,不肯再落座的。
所以过来的时候,她带了两件斗篷,除了沈茴的那件,还有一件款式差不多的新斗篷。先递上那件全新的。若沈茴嫌弃她穿过,自会默认接了那件新的。
沈茴的疑惑只是一瞬,立刻了然了其中深意。她有心宽慰些什么,可到底心里有事,暂且揭过不提,只请丽妃吃细点,说:“本宫病了好些日子,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恐怕跳不了舞。”
“娘娘凤体比什么都重要。”丽妃自然知道沈茴根本没认真学过,只皇帝让她过来,她是不得不来。她既来了,就算沈茴不学,她也不好立刻就走,只好待下去。
丽妃一向不喜欢和宫中的妃嫔相处,因为她晓得那些妃子是如何看她。尤其面前这位是最尊贵的皇后。她望着面前的精致点心,心想只好靠吃这些糕点磨蹭一下午。
“虽不能跳舞,丽妃可以教本宫些别的吗?”
丽妃一愣,赶忙说:“娘娘太看得起臣妾了。是什么事情难为了娘娘?”
沈茴弯了弯眼睛,说:“我瞧着你妆容一向精致,听说不是宫婢描画,都是你自己描的。想跟你学学。”
丽妃望着沈茴这张璞玉般完美的脸庞,心想皇后娘娘哪里需要妆容点扮?想了想,她实话实话:“臣妾那些画法恐怕不适合娘娘,娘娘适合清淡雅致些的画法。”
沈茴便起身,亲自去拉丽妃往梳妆台去。
丽妃望着沈茴拉着自己的手,一时有些懵怔。她半晌才知道,那份陌生的懵怔叫做受宠若惊。
明明上午还晴空万里,半下午忽然起了风,紧接着就开始降雪。无风时落雪不冷,伴着风的雪才是真的冻人。
丽妃趁着雪还不大离开了永凤宫。
丽妃走了没多久,沈茴派去沧青阁盯着的人过来回话——掌印回宫了。
沈茴望着铜镜中着了妆容的自己,理了理云鬓,吩咐:“去取那件最厚的斗篷。”
她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初荷待绽的娇艳容,眉心一点朱砂钿神女泪般灼目。
沈茴穿戴好,本来已经迈出了寝殿,忽然又折了回去,也没用宫婢伺候,自己重新换了衣服,乘坐凤舆往沧青阁去。
沈茴坐在凤舆内,凉风从凤舆边角间漏进来,仿佛无孔不入似的。听着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沈茴垂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端坐着。
到了沧青阁,迎上来的小太监很脸生,已不是之前的那个。
“掌印刚回来没多久,眼下不是在六楼就是七楼。”小太监唇红齿白,看上去只十五六岁的样子。
听了这话,沈茴忐忑一路的心,忽然就安了。
——裴徊光知道她会主动过来。
沈茴如上次一般,让灿珠在一楼等着,独自沿着环形的木梯一层层往楼上去找裴徊光。凉风吹拂,吹得她小腿微凉。
裴徊光在六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