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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话的宫装女子柳眉轻蹙,双目盈盈,隐含忧虑。
青罗见她面善,过片刻,才想起她是无宠的陈丽嫔,身侧少女则是她所出的凤仪公主。
她们母女没在奉仙塔?
青罗直起身,听她父皇无悲无喜地反问:“她为叛军所杀,与朕何干?”
陈丽嫔轻叹一声,“那孩子也是可怜。”
凤仪公主正鼓动双颊,剥食益州进献的鲜荔枝,闻言插嘴道:“一个瘸子而已,死了活该。”
陈丽嫔不悦道:“阿嫚慎言。”
凤仪公主撇撇嘴,将那白玉似的荔枝瓤喂到父皇嘴边,娇声道:“能为父皇分忧是她的福分。”
骑马随行的张天师广袖宽袍,仙风道骨,轻轻一甩拂尘,附和道:“陛下以贵女祭天,必能平息上怒,安稳渡过此劫。”
青罗双臂垂于身侧,安静地望着大周天子的车驾逃离都城。
世人尽知,寄月公主喜食荔枝,其父为此不惜人力财力,开辟驿道,以便自益州驰马进献荔枝。
路远天热,荔枝送进宫往往烂了大半,宫中女眷多数只得一两颗,珍而重之地奉在玉盒内,寄月公主则有十颗,年年羡煞旁人。
青罗惘然垂眸,适才凤仪脚边的竹筐里装了岂止十颗?百颗也有的。
她兴许原本不必死。
嫁出宫的公主,理应留在夫家。
父皇却传旨召她入宫,她以为父皇担心她的安危,原来竟是召她祭天。
昭明宫上空火光冲天,烧灼的毕剥之声随风送入耳中,仿若巍峨殿宇的呻吟,更似破碎王朝最后的哀鸣。
誓死与大周共存亡?
大周危若累卵,天子弃城而逃,与大周共存亡的,只有手无寸铁的弱质女子。
将她们充作祭天的供品,便能保全大周么?
青罗茫然四顾,眼前的朱雀大街遍布死尸,四处火起,早不复昔日因宵禁而不见半个人影的萧索景象。
叛军自禁宫撤出,直闯坊间烧杀劫掠,皇城附近的里坊首当其冲。
青罗的公主府在皇城东南的平贤坊,此时已然遭劫。
公主府附近的巷弄里停了辆马车。
青罗一眼认出是鸿胪寺的公干用车,相较于谢治尘日常乘用的马车,辙距略宽,装饰也更华贵。
谢治尘回来了?日前他送外邦使节出城,少说也要明日才回。
“谢治尘,你跪下磕头认错,我便饶你一命。”
青罗闻声抬眼,是咸真观,转进庭院,见两名额系朱带的披甲叛军正押着谢治尘。
谢治尘一身绯色圆领对孔雀薄绫襕袍,腰束金带,配鱼,足蹬乌皮靴,纵使落于人手,亦不尝稍改容色。
说话的男子文士模样,窄额尖唇,白袍松松挂身。
青罗认出此人是与谢治尘同乡的举子周世悯,当年二人同入长安应举,谢治尘点为状元,周世悯则不第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