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其他地方,这里的人们不会在白天饮酒,也不会在街道上随意地释放天性。对纳罗斯人来说,不在乎他人感受的事情被认为是可耻的,有违道德。
而且,他们相当喜欢安静,这不是什么罪过,谁都需要安静,谢赫尔理解此事,毕竟他自己也不例外。
因此,当半分钟前他扔出那枚震撼式的手雷时,他是有些愧疚的。至于现在,这份愧疚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纯粹而冰冷的怒火。
手雷所造成的刺目光亮和雷声般的闷响没有对谢赫尔造成什么影响,他的感知仍然无比清晰,甚至清晰到有些可怕。
他无需用眼去看,也能知道那倒塌的院墙和四散的烟尘里正藏着一只什么样的怪物,因此他没有再压抑自己的怒火,只是任由它开始释放。
空气在下一秒沸腾,粉红色的妖火嘶吼着冲出了还在弥漫的烟尘,朝着谢赫尔袭去。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却有一道突如其来的亮光一闪即逝。火焰哀叫着落在地面,在他脚下开始扭动,颜色逐渐朝着幽蓝转变。
如果不加以阻止,它们很快就会变成四只全新的恶魔。谢赫尔对此一清二楚,却依旧表现得无动于衷,只是似慢时快地扬起了右手。
一把剑就这样出现在他手中。
它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动力剑,实际上,在多数人眼中,它甚至不会被称作是一把武器。
就算是在审判庭内部,这把武器也曾被多次投票,要求将其扔回亚空间。
谢赫尔参与了十五次这样的会议,并成功地通过其中五次说服了其他的参会者,因此,他现在才能握着这把剑。
它的握柄是由两根尖锐且苍白的骨头互相扭曲缠绕而成的可怕形状,末端尤其尖锐。
剑格漆黑,一颗猩红的宝石在其中闪烁,如一只眼睛般闪闪发光。剑身极其狰狞,多处不规则的突兀锯齿将它变成了一把能够制造大片血腥的杰作。
不知何时存在于其上的黯淡铭文最为引人夺目。那光芒看上去黯淡无比,却在亮起的一刹那便让空气为之冻结。
紧接着,伴随着那四道蓝色火焰的消逝,谢赫尔闻到了一股恶臭扑鼻的血腥味。
他笑了,并提着剑大步走进了正在朝着某种迷雾转化的烟尘中。
纳罗斯人的尖叫声与士兵们赶来的脚步声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不见,周遭的世界忽然就安静得有些可怕,谢赫尔却能够听见一种湿漉漉的声响,以及连续不断地羽毛刮擦声。
他低下头,看见一条蜿蜒的淡银色血迹,来自亚空间的蛆虫在其中不断地扭动。
很好。审判之刃想。
他握紧那把被诅咒的剑,朝着血迹所蔓延之处大步追去。
这一切对他而言并不陌生,早在他还只是个普通的战斗兄弟时,这样的‘驱魔’过程他就已经亲眼见过了数十次。
等到他一点点地取得晋升,开始主导这些仪式之时,他已经对这件事熟悉到有些可怕了。
寻找——限制——追踪——猎杀——净化。五个步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次又一次的混沌入侵和恶魔作祟。
谢赫尔有时自己也会扪心自问,为何属于人类的世界能够如此千疮百孔,引得这些超自然的怪物无处不在。
后来,他想通了,并不是他们的世界千疮百孔,而是这些东西无孔不入。
它们能看见最微小的漏洞,然后从中进入,啃咬城堡或要塞的根基,使其崩塌。
它们就是为了做这样的事才会离开亚空间,就像是人类生来就必须受苦一样。
一阵密集的尖啸声忽然响起,迷雾中突兀地涌起了一阵狂风,这风甚至剧烈到能短暂地舒服住谢赫尔前进的步伐。
他停在原地,右手长剑深入地面之中,将其变成了一个坚固的支点与此同时,那阵尖啸声却开始变得愈发狂躁。
数千万双猩红的眼眸就这样在风中毫无征兆地出现,它们的眼眸毫无生气可言,羽翼正不断地扇动,卷起更多气流以维持这可怕的风。
“来啊。”谢赫尔轻声说道。
他的话好似钥匙,或是某种不幸之事的先兆。话音尚未落地,那千万只漆黑的鸟便在卷动的狂风中朝他冲了过来。
第一只撞在了他的左肩甲上,而这,便是他对这场袭击拥有的最后一点清晰感知。
啸叫着的野兽们前仆后继地冲向他,以自身为武器不停地撞击着他的盔甲。起初只是划痕,然后变作凹陷,最后是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