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各地大名推行“乐市乐座”,也不是为了贸易自由,而是把依附于寺社的旧商人打倒,换成了自己旗下的御用商人上台。
新特权阶级往往比旧特权阶级吃相好看,加之大名往往会同时让几家商人共享特权以保持竞争,客观上倒也起到了促进产业发展的作用,但归根到底只是换了一种垄断形式罢了。
毕竟十六世纪封建领主手下的财税机构是很简陋的,按照账目来收钱效率太低了,不如拿一笔定额的礼金把专卖权授予出去,这样往往是更赚的。
流云虽然不怎么插手内政,毕竟是个现代过去的穿越者,基本的知识还是具备的。
现在,街市上的路人居然说,长岛不限制自由交易了?
真是神奇!
长岛愿证寺的和尚,难道是组建了一套成熟的财税机构来进行有针对性的课税?
或者说他们放弃了商业收入?
二者好像都不太可能啊。
长岛愿证寺,果然有点古怪。
为了搞清楚其中蹊跷,流云决定从最基层的环节开始调查。
……
前面都是浅滩,满地的泥沙,就不存在正式的道路了。
放眼望去,首先是几排平民居住的屋舍。最大不过一二十步长宽,小的也有七八步的方圆,全是土木结构的平房,黄泥筑成的墙壁,树枝茅草搭建的屋顶。总之简陋得很,但还算干净,总计约有四五十间。
最中间围着稍大一点的建筑物,看上去应该是一向宗的佛寺,挂着一些典型的宗教符号。与民宅一样也是土木结构,见不到任何砖石痕迹,更别说朱门高墙,飞檐斗拱了。
屋舍围着佛寺,倒也方方正正,排列得还算整齐。远远看去有许多黑点在移动,民众似乎已经起床忙碌了。
见此流云心下称奇,但他皱眉思索并未说出口。
反而是井河小姐肃然动容,钦佩不已道:“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简陋的佛寺。这里的住持一定是个超脱俗物的真正高僧。村子里也没有特别显眼的房屋,可见没有什么欺压百姓的恶霸盘桓。”
流云笑而不语,未置可否,心里只觉得这位队友还是太年轻,心里简单,有的时候显得幼稚了。
此处的情形,加之“不限制自由交易”的前情,合在一起其实是有疑点的。
但也不必反驳井河小姐倒是。
流云只淡淡挥手一指说:“过去看看吧。”
井河小姐点了点头,稍微落后两步走在侧面。
而秋山凛子始终低眉顺目地跟着,一句话都没说,倒真像是带出来的侍女了。也不知道是入戏太快还是怎么着。
离开了平整的道路,踏着泥沙靠近了,便能看清楚,渔村中的百姓确实已经出于工作状态。
滩边停靠着几艘从海上归来的小船,一群汉子正忙着卸货,都是热火朝天大汗淋漓的样子,不时发出有节奏的吆喝声,在这初春的凉风中,犹自大半裸着上身。
其中有一些是穿着僧袍的光头,似乎是与百姓们一道劳作的僧人。
成筐的新鲜水产发出咸腥的味道,被渔民们肩挑手扛的抬到了村中一块平整处,由村中的老幼妇孺负责分检、清洗以及其他的后续处理,同样也有白胡子的老和尚与稚嫩的小沙弥参与其中。
干活的男女老少,一起用方言唱着外人听不大明白的歌谣,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乐观的笑容,丝毫没有厌倦和抱怨的意思。
而且人人都兢兢业业,干劲十足,积极性高得不可思议。
看上去全村的渔产都汇集到了一起,大家团结一致,精诚合作,完全没有彼此的区别,而且连僧侣都参与了劳动,真不知道是怎么分配成果的。
他们虽然与别处的百姓一样穷困潦倒,消瘦矮小,劳心劳力,忙忙碌碌,只穿着简陋的麻布衣服,身上沾满脏污的泥沙,但是精神面貌却十分可观。
井河阿莎姬见状发出赞叹:“一定是因为这里的庄头和僧侣清正廉明,管理有方,所以才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无忧无虑。”
流云没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