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孩子穿着英伦风的格子衬衣,外面一件牛仔小马甲,下面搭配着一条酒红色的裤子,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包很大很沉,不知道装了什么,压得孩子的肩都有点弯。
小男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顶着一杯泡好的拉面,莫名给人一种喜感。
贺雪生伸手扶着孩子的肩,下意识伸手拎起他肩上的大包,想帮他分担一点重量。小男孩非常紧张,身体还没站稳,就连忙护住自己的包,“不要碰,那里面是我的宝贝!”
小男孩说的不是中文,是法文,地道流畅的法文。贺雪生怔了一下,听不懂,但是小男孩明显护宝的动作,她却看懂了,她立即松了手。
“Sorry,I……我……”贺雪生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知识是如此贫脊,居然连怎么和小孩子对话都不知道。她挠了挠头发,有些尴尬的问道:“你听得懂中文吗?”
小男孩抬头,看清贺雪生的长相时,他愣了一下,失口吐出两个字:“妈妈!”
自然,还是法文,贺雪生没有听懂。她眉尖微蹙,看着身后不远处飞出去的布偶,是电影里的暖心人物大白,她走过去,弯腰捡起大白,然后走回到小男孩身边蹲下,将大白递给他,“这是你的布偶吗?”
小男孩眨巴了下眼睛,她和妈妈长得好像,他在爸爸的钱包里,还有在依苑里,到处都挂着爸爸和妈妈的婚纱照。可是她好像不认识他,他疑惑地望着她,没有伸手去接。
贺雪生看见他眼里的疑惑,以为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她叹息一声,看来她得学习一下各国语言了,要不就这样偶然遇到一个孩子,也无法沟通。
她握住他的手,将大白放进他怀里,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楼上,说:“小朋友,我在楼上工作,你父母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沈晏白已经确定,她真的不认识他,他抱着大白,满脸失望,“阿姨,你和我妈妈长得好像,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贺雪生一愣,意外他会讲中文,带着法国语调的中文,更让她意外的是,现在的孩子流行在大街上随便叫别人妈妈吗?贺雪生摇了摇头,“小朋友,你妈妈呢?”
“我没有妈妈,我只有爸爸,我和爸爸相依为命。”沈晏白说起“相依为命”四个字时,贺雪生不由得感到心酸。
“那你爸爸呢?”
“我爸爸有很多工作,他很忙,没时间陪我。”提起爸爸,沈晏白的情绪低落下来,就算爸爸有空,也很少陪他玩,他总是盯着钱包里的照片发呆,一发呆就是一天。
贺雪生越听越心酸,现在单亲家庭的孩子都很可怜,大人忙着工作赚钱,常常没空带孩子,更何况是一个单身男人带孩子,肯定没有女人那样细心,能考虑到孩子的心情。
贺雪生越想越觉得他可怜,她抬头看了看四周,那边有借顾客休息的椅子,她拉着孩子过去坐下,这个地方方便他的家长看见他。
两人坐下后,贺雪生打量着他,小男孩粉雕玉琢,长得很漂亮,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想起他刚才说他没有妈妈,就觉得心疼,“你一个人出来的吗?你爸爸会不会着急?”
“我爸爸不知道。”沈晏白抱着大白,凤眸眨了眨的,“爸爸让我在家写检讨,可是写检讨好无聊,我想出来玩。”
闻言,贺雪生拧起细致的眉毛,这么小的年纪就让写检讨,这位家长很严厉,她道:“你爸爸为什么让你写检讨?是你做错事了吗?”
沈晏白耷拉着脑袋,语气低沉,“我想爸爸了,就来看看他。”
他没敢说他是从法国独自坐飞机过来的,虽然面前的阿姨长得很像他妈妈,但是兰奶奶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这里不熟。
“就为这个他让你写检讨?”贺雪生觉得这位家长不只严厉,还很不通人情,孩子想爸爸是很正常的,为这事还让写检讨,对孩子太苛刻了。
沈晏白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整个人都萌萌的,他说:“嗯,我不生他的气,我知道他是太爱我了,所以写检讨就写检讨,只要他不赶我走就好了。”
孩子前言不搭后语的童言童语,让贺雪生整颗心都拧紧了,什么样的家长会这么狠心?她只要一想到这孩子没有妈妈,又不受爸爸待见,还要强颜欢笑的和她解释说爸爸太爱他,心啊肺的都揉在了一处,钝钝的痛。
如果她的孩子还活着,她怎么舍得她受一点委屈?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揉他头糟糟的头发,她心酸道:“嗯,天下父母没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或许你爸爸是个感情闷骚的人,他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他心里一定很爱你。”
“真的是这样吗?”沈晏白抬起头来,期待地望着她,似乎想得到她的肯定。
“嗯!”为了加强自己话里的可信性,贺雪生还重重点了下头,“你爸爸一定很爱你。”
沈晏白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那样的天真无邪,直击贺雪生的心灵,她有片刻的恍惚。这样天真可爱的孩子啊,只要想到他,心都会柔化吧,还有什么样的家长,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沈晏白很喜欢这个长得像妈妈的阿姨,他想爸爸肯定也会喜欢的。
“我叫贺雪生,你当然能来找我玩啊,但是你记住,要得到你爸爸的同意。外面坏人很多,没有家长接送,很容易被坏人拐走。”贺雪生点了点头,她很喜欢这个孩子,长得漂亮,也很有礼貌。
更关键的是,他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轻易唤醒她心底的母爱。
其实她也觉得很意外,她见过那么多孩子,为什么独独对他不一样?
“我叫沈晏白,你可以叫我小白,这是我的朋友大白。”沈晏白指了指怀里的布偶,向贺雪生伸手过去。
贺雪生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握住他的手,小孩子的手握在掌心,软软的,肉肉的,她没有多想,她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笑道:“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这是阿姨的名片,你收着,要来找我玩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