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出得门来,双眼都是血红的,叫石菖蒲当即提了皇后的陪嫁大宫女并心腹奶妈来,又是在延英殿中亲审,待到审毕,便下谕旨,延英殿一应宫女宦官,全数拖到延英殿中杖毙!
如今的圣人是个温吞性子,平日在他跟前当差的奴婢侍卫都甚少遭他斥责,更遑论拖出去打死。
这次盛怒之下,居然一口气打死了延英殿上百号人,陪审的石先生出来,嘴恨不能黏在一起,闭成个蛤蜊,哪怕他最中意的徒孙都没能问出来一个字。
有好事者事后去延英殿偷看,进去的时候兴高采烈,出来的时候吐得昏迷不醒,据说虽然清理过了,里面却还是腥气冲天,地缝里都是半凝固的人血。
进去看那位踩到一坨打得稀烂的碎肉,当场就差点厥过去。
甚至在过后的几天里,陛下对太子也是动辄斥责、赐下皇后谥号为“兼仁”,以贵妃礼制葬入妃陵。
一众老臣觉得莫名其妙,加上这谐音实在是不大好听,集体上疏求皇帝改封他号。
皇帝只冷冷说了一句:“能赐她谥号已是法外开恩,若再有纠缠,朕便扒了她的皇后祎衣,将她曝尸荒野喂野狗!”
听闻太子当场白着脸质问陛下,为何如此羞辱先皇后,被景和帝当场申饬,罚他一个月不许参与朝政。
和太子最亲近的四殿下,鲁王楚承卯被勒令年后立即启程支藩,雷霆手段之下,群臣噤若寒蝉,皇后浪荡的传闻甚嚣尘上。
剩下楚承焕和楚凤歌两个人,崇文馆的课也上不成了。
于是皇子们的先生,吏部侍郎沈疏,亲自各宫跑了一遍,给殿下们送停学期间的窗课。
前脚去仙居宫楚承焕那里,后脚就轮到千秋殿了。
楚凤歌托着腮,苦恼道:“好不容易停学,我是真不想见沈先生啊。”
苏遐州忙着将桌案收拾出来,边赞成道:“沈大人看着温和,实则刚正不阿,上次殿下少写了一页字,臣的手差点给打肿了。”
楚凤歌道:“所以往后,我一个字都不敢少写了。”
门外一人笑道:“臣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苏遐州回头,就见沈疏临风立在门口。
他轻袍缓带,弱不胜衣,却有修竹之姿,温若流水,皎如明月,自成文人风骨。
披着一件天青色大氅,更显得人瘦弱,颇有魏晋风度。
正是他们念叨的吏部侍郎,沈疏。
吏部侍郎没什么稀奇,但是二十三岁官拜吏部侍郎同崇文馆学士,朝中绝无仅有,更遑论他还姓沈。
岂不闻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四望。
博陵沈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