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逸不想与白毓交恶,本就不是诚心阻拦,便就坡下驴道:“原是七星殿弟子,恕我眼拙了。”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请吧。”
白毓这才松了一口气。
与建在山上的清河剑派不同,揽月宗坐落于密林深处,这里弟子大多是木系灵根,为了便于修行,全宗上下都布满了保持恒温的阵法,使得这里四季如春,许多认不清名字的草木葳蕤生长。
一行人走过郁郁葱葱的竹林,听见有风吹过,竹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接近正午的冬季,阳光并不强烈,透过竹叶勾勒出一片金黄,投下斑驳的影子。
但容潇却无端念起冬日里清河剑派那一望无际的大雪。
她出生那日下起了潇潇大雪,爹爹一拍脑门,说那就取“潇”字吧。
她是清河剑派唯一的继承人,对于这里最多的记忆便是在后山几十年如一日地练剑,直至手中铁剑锈迹斑斑,她的内心却愈来愈加透彻。
剑心通明。
她出生即处在云端,不食人间烟火,她抱着怀里的无名剑,曾以为天下只在这方寸之间。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容潇轻轻眨了眨眼,后山那片雪便被刺目的血色浸透了。
紧接着一只苍白纤瘦的手闯进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呃,”方言修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无名?”
容潇给自己编的假名就叫萧无名,这声“无名”叫得颇为拗口,说完方言修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你刚刚走神了,我叫你五六声都没听见,白毓已经走了,让我们先住在这里,我房间在隔壁……大小姐,在想什么呢?”
容潇恍然回神,深吸一口气:“没什么,以前的一些事。”
她垂下眼,默了片刻,又道:“你为何一直跟着我?我已经不是清河剑派大小姐了,你应当知道,我要走的路困难重重,不说没有修为的你,连我都不一定有命活着。”
方言修愣了愣。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还需要问吗?”方言修摊手,“不跟着大小姐,我今天上午就被段菱杉一剑捅死了。”
“你可以回七星殿,你既然会算卦,他们自会护着你。”
方言修断然拒绝:“不行。”
离了大小姐,他的任务怎么办?
“为何?”
方言修理所当然道:“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
容潇:“……”
她算是看出来了,方言修也学会了把七星殿弟子的身份当做挡箭牌,只要遇见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左一个“不可说”,右一个“天机不可泄露”。
大抵他们算命的都有什么毛病。
“哦对了,白毓还说,最近揽月宗戒备森严,没有要事不能随意外出,必须先去申请……哎,住院的时候他们就不让我出去,没想到来了这里还是一样……”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容潇听不懂的字眼,容潇忍不住问他:“这些都是白毓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