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雪茵轻笑起来,“星星平时不怎么教人弹钢琴的,之前他舅妈想让他教他表弟弹琴,他都不乐意呢。”
沈流云回忆了一下闻星教自己弹琴的样子,已经想不起来是闻星主动要教,还是由他提出的,但总归闻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乐意,很耐心地教了他一些简单曲目。
大多是儿歌,像《小星星》、《两只老虎》、《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还有……《世上只有妈妈好》。
沈流云在琴键上落下几个音,弹了一段完整的旋律。
范雪茵听出来是《小星星》,弯了弯眼睛,嗔怪了一句:“怪不得他只教你,不教别人呢。”
范雪茵想了想,冲沈流云招招手,“小沈,你过来,阿姨有东西给你看。”
沈流云起身,跟着范雪茵走过去,见她从书桌底下拖出来一个小皮箱。
小皮箱打开,里面堆放了许多物件,长命锁、拨浪鼓、口水巾、百日照等等,一件一件都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沈流云不知道范雪茵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些东西,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蹲下身,目光很认真地从每样东西上逐一看过,像是以此将闻星的童年也逐年历经。
“这是……”沈流云注意到箱子的最底下压了一条小小的毯子,看上去原本应当是棉质,但因为使用得过于频繁,表层起了很多小球。
“是星星小时候用过的毯子。”
范雪茵见到那条小毯子,目光有所动容,轻轻笑起来,“你不知道,星星这孩子虽然看起来成熟,性子又要强,但其实心思敏感,很多话都藏在心里不说。他还小的时候,去哪都要抓着这条小毯子,一害怕就用手指在那些毛球上摸过来、摸过去。”
沈流云觉得闻星耐心,勇敢且坚韧;但范雪茵觉得闻星胆怯,常常患得患失。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一个人本就有很多面,而闻星留给他的总是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一面。
这么想着,沈流云逐渐感受到一阵难以言明的伤心。
他摸着那条小毛毯,好似也从中汲取到一丝勇气,轻声说:“阿姨,对不起。”
范雪茵闻言怔了一下,而后失笑:“你这孩子,好好的,说这话做什么?”
她伸手,在沈流云的后背上轻柔地抚了抚,“阿姨看得出来,星星他很在意你。你们年纪小,遇到点坎坷很正常的,不是什么大事。两个人都别太较劲,也别跟自己过不去,以后的路长着呢。”
*
最近也不知道红鼻子教授从哪里弄来一叠曲谱,旋律复杂不说,曲谱还是由字迹潦草的手稿复印而成,将小组的每个人都折磨得苦不堪言,闻星也不例外。
近两年里,他练新曲目的次数不多,一上手就能明显感觉到吃力。好在记忆力尚未衰退,记谱能力依然很快,别的组员还在一页一页地翻曲谱,他已然将整首曲子都记了个七七八八。
为了练好这支曲子,他泡在琴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买一台二手钢琴回来比较好。
由于对德国的二手琴市场不了解,闻星为此特意去问了同组唯一的德国人Lars。
不料,Lars一听他的这个想法,立马劝他:“Wen,这不行,你会被你的邻居投诉的,我可不想在警局见到你。”
闻星目前居住的房子的隔音效果还不错,因而他没有完全被Lars这句话劝退,只是认真考虑了片刻,“踩弱音踏板也不行吗?”
Lars笑得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连连摇头,“Wen,你不要低估德国老人的耳力,他们的耳朵比分贝检测器还要敏感得多,建议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在Lars的竭力劝阻下,闻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话题已经结束,Lars却没直接走开,而是认真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中国男人,面容俊美,气质淡漠,但偶尔会显出一些不符合年纪的天真。跟闻星所来自的那片土地一样,蒙着一层神秘朦胧的面纱,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好奇。
Lars跟闻星一起上课已经快有两个月了,这还是闻星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Wen,你的生活看上去好像只有音乐,这样不会太无趣了吗?”
Lars歪了歪头,向闻星抛出橄榄枝,“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酒吧,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对上Lars热情的笑容,闻星犹豫再三,还是说了拒绝。
Lars不觉挫败,只是耸了耸肩,而后与他挥别。
今天下课前,红鼻子教授说最近是柏林一年之中天气最好的时候,阳光不燥,空气湿度也刚刚好,再往后就很难遇到这样舒适的气温了。
Lars和其余几个组员连连起哄:“教授,那你应该早点下课放我们去享受生活。”
红鼻子教授顺应民心,当真提前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