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翻了个身,把屁股朝向外面。
脚步声渐强。
这一个,是男人。
比高跟鞋要厚实的多的踩踏声配着时不时被浓痰堵了的嗓子,叮铃铃铃的手机声还有浓的熏人的古龙水的气味。
他接着电话,似乎在自己身边停了半秒——半秒,最多一秒,然后,脚步又急匆匆的向前。似乎只是看了一眼,就像港口随处可见的鸽子或者地面上随处可见的井盖一样。
他就是个随处可见的流浪汉。
暗骂了一声,面朝街墙的中年男人睡不下去,睁开了眼。
眼前是两只蚂蚁,眼前是蚂蚁踩着的大片红黄涂鸦。
有群孩子吃饱了撑的喷的什么字。
现在还能闻见有点刺鼻的气味。
他索性躺直,早就对各式各样眼神习以为常了。
更何况,除了头一次来这座城市旅游的混蛋们,住在这里的人不会把丝毫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它们身上。
啊…叫什么,失败者,是吧。
男人耸耸鼻子,鼻翼连扯着周围的皮向中间聚拢。他两个月没洗澡了,敏锐的嗅觉里充斥着自己身上的臭汗味和头皮冒出的放久了的臭油脂味。
他好久没闻见干燥手掌揉搓热乎乎油墨纸冒出的事业味儿了,那时候,那群短裤恨不得短成腰带的女表子们身上也净是骚动的荷尔蒙,暖潮潮的贴在他的下巴和胸口上。
流浪汉吧唧了下嘴。
时过境迁时过境迁。
他感叹着,把四肢张的更开,接受着在这个国度为数不多免费的东西:
日光。
有些热的光线打在脸上,打在掌心。鼻子和耳朵跟随道路上的声音百无聊赖的一一查收,他要怎么度过无聊的一天,除了不怎么常响起的硬币声,就只有凭着自己有点天赋的能耐打发时间了。
嗅…
流浪汉侧了侧脸。
硝烟味。
不,还不是暗巷和夜店里兜售成包成条快乐的那些小子们的味道。
血腥味。
法医?
皮革。
还有灰尘。
他才不在意路过的行人身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气味,一个男人身上有其他男人留下的特殊气味,一个女人身上有其他女人留下的特殊气味——他还闻见过身上有动物留下的特殊气味的男女呢。
——如果你不懂什么是‘特殊气味’,你就不必纠缠上一个话题。
总之,流浪汉不在意,不在意闻见什么。
他在意的是,这个貌似穿着厚底实靴的脚步声,在他的面前停下了。
他没听见悦耳的硬币入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