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昱脸色微白,从船中站起转目四顾,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大喝:“那边好像有海岸,我们往那里去!”
太史阑睁大眼睛看了又看,才勉强揣摩出一点似乎是陆地的轮廓,心中不由叹口气,司空昱的微视和远视能力,在这个时候可真刺激人。
这么远的距离,还有鲨群追着,想要划过去谈何容易?
“退到船中来!”司空昱拽住她的手,把她往船中拉。一条又一条鲨鱼划水而过,漫天的水花飞溅,被夕阳的日色镀一层朦胧的纱,这一幕很美,太史阑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司空昱手中抓着船板,见有鲨鱼靠近便狠狠敲下一棒子将它敲晕,以免大量鲜血再次引得鲨鱼疯狂。接连被敲了几下后,这些有智慧的生物也学乖了,都默默潜了下去,太史阑低头一瞧,深水处黑压压一团一团,还在跟随着船移动,一副要跟到底吃到嘴的架势。
而天已经快黑了,天一黑,这些滑溜溜的东西将更难应付。
但两人此时也没有好办法,硬杀会引来更多的鱼群,只能交换着加快划船,向印象中那块陆地而去。
那群鱼无声无息跟着,像一群穿着黑披风在海底游曳的幽灵。
太史阑面色如铁,专心划船,忽然身后水声微响,她头也不回,反手一拳挥出。
“砰”一声,一条偷袭的鱼还没来得及张开血盆大口,就被太史阑这一拳击中头部,它倒飞落入水中时,半个头颅都被打扁。
“咚。”一声闷响,司空昱的船板将一条跃起下扑的鱼生生横扫出一丈,溅开柱状水花。
鱼群安静了些,又往下潜了潜,却依旧不肯离去。
两人相视苦笑,此刻也无可奈何。
黑暗渐渐笼罩海面,比黑暗更黑的凶猛鱼群无声跟随,死亡的气息阴森森地逼近鼻端,一轮惨白的月色照着奋力划桨的两条人影,海面上时不时荡开拳击桨打的沉闷回音。
月亮升了起来,又落了下去,太阳再一次燃烧在海面上,半天如被血染。
太史阑和司空昱的脸色,没能被这样鲜艳的日色染亮。
两人都累得很惨。
一天两夜,两人和风浪拼搏,为生存努力,刚刚过去的这一夜,还要一直防备着鲨群,和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狰狞巨齿相斗,精神体力的巨大耗费,让他们现在连话都懒得说。
鱼群在船舷两侧阴险地出没,两人也不敢换班睡觉,这一夜竟然是一刻也没休息过。
而司空昱眼里那块远远的陆地,还是那么灰茫茫的一小点。
短暂的死亡不可怕,长期被死亡威胁还看不到生的希望,则最考验人的意志,司空昱面色已经呈现出一种颓丧的灰白之色,忍不住看了太史阑一眼。
太史阑正一个恶狠狠的肘拳,将一条靠近的鲨鱼给捣了出去,动作虽然已经有点滞涩,但表情还是没有,神色还是淡定,出手收手还是那么干脆。
过去的这一夜,黑暗、压抑、那种时刻出没却又无法把握的危险威胁,让人心中窒闷得要崩溃发疯。
然而他每次抬眼看太史阑,那股烦躁便瞬间云散。她永远岿然,不动如山,无所畏惧,只向目标行。
她是真正内心强大的女子。
他向往的女子。
少年时因为身世,他的梦魂之端,萦绕着的始终是娘亲一般的女子形象,娇弱、温婉、美丽、弱不禁风,想起来的时候便似乎看见那双盈盈的眸子,一半清泪,一半云烟。
他以为他所思所想所选择,必然只能是这一种。
未曾想真正吸引他的,最终却是南辕北辙的另一种性格。
想到娘亲,他内心的火苗又一拱一拱窜了起来,一些零碎的场景飞快掠过脑海,他眼神因此黑而深邃,也似动荡着这海底幽灵般的磷光。
太史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瞬间觉得他好像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眼神里竟然还有隐隐的愤懑之色。
她怔了怔,正要开口相问,船底骤然一阵动荡,随即往一侧倾斜,太史阑猝不及防,身子一滑就滑到船边,正撞在司空昱怀里。
司空昱毫不犹豫接住她,手便要按在她腹上,太史阑忽然将他的手拉开。
司空昱一怔,觉得自己手指刚才触及她的腹部,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司空昱被这诡异的感觉惊得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