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在精灵国长大,所以这个问题,我一直不敢问。今天我忍不住了。”腓特烈借着营帐的灰暗灯光,歪头沙沙书写信函:“艾莲娜,精灵的品质值得信赖吗?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生物?像菲莉雅一样正直吗?他们的正直,会不会固执得像大神官一样,愚忠得不分是非呢?或者他们根本像露一样,表面可爱,内心好战?我很担忧,从拉拢精灵那一天起,我就开始担忧,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是精灵帮我崛起,几乎没人可以与他们为敌,包括我。虽然圣光力量为我们取得了主战场的优势,可我的脸上没有笑容。艾莲娜,告诉我,精灵会成为我最强大的敌人吗?哪怕在他们自己都毫无觉察的情况下?”
腓特烈沾墨水时,营帐一掀,臃肿的橘色防核服走进帐篷来。防核服的塑料材质很烦人,文森特举手投足都发出碾碎稻谷的声音。
“您在写什么?”文森特很随意。
腓特烈的思路被打断。他的心情急转直下,于是省略了思念艾莲娜的话,争分夺秒地写了一段潦草的结尾:“决不能让文森特代表精灵的利益。我需要你向永恒先知确认这一点。拜托了艾莲娜,在苦尽甘来的今天,我依旧免不了开口请求,请用你的人脉救救我。爱你的腓特烈。”
文森特盯着腓特烈的羽毛笔:“战利品清点结束,按照军功赏赐之后,还盈余一大笔资源,足够补充十天开支。这是详单。”说着走近元帅桌,把目光锁在信纸上,试图窥视一二。
腓特烈气定神闲地折好信封,滴上火漆,按下私章,然后移头盔盖住信封。掩饰完一切,他就接过详单,扫一眼笑道:“战果丰硕。很显然,敌人把能抛弃的都丢下了。”
“我承诺赐予德国这场胜利。我是言而有信的人。”文森特习惯地说出口头禅。
腓特烈站起来,撑着桌子盯文森特:“雅利安人认为,胜利是用勇气和希望来争取的。我的士兵豁出命去挣取荣耀和胜利,这是他们应得的,而不是你赐予的。”
文森特直视腓特烈,两人成单刀之势。他看到这个顽强的总统,一直在寸步不让地坚持着雅利安土著的文化。
“没有圣光技术,你绝不能如此风光。”在私下场合,文森特强硬无比。
“你用技术换取了足够多的待遇。如果你不能提供丝毫帮助,你完全可以去做一介平民。你别忘了,你还没公开圣光技术的机制和内容,你的义务还没有履行完毕。”腓特烈反戈一击。
“呵!又是这一套。德国到处都是这样的标语。忠于你的义务,热爱你的国家,这就是你用来洗脑的理论武器?我看不到丝毫人权。”文森特偷换概念。
“第一,是义务和热爱,让我的国家从经济危机走向强大,从无助羔羊变成大陆强权。第二,你用人权来攻击我的思想,并不代表你尊重人权。事实上,作为黑暗人类的幸存者,我确信你对人类毫无怜悯。还记得你苏醒时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吗?”腓特烈绕过桌子,逼近文森特,反唇相讥:“你命令永恒僧侣不惜代价地攻击古神。就算他们不断误杀同伴,你都鼓励他们继续送死。在你眼里,一切道德都是武器,你既会用完美主义苛责别人,又会用自由主义放飞自我。你这颗危险的荔枝,雪白的厚脸皮下面包藏着漆黑的祸心。”
文森特跌退两步,气得嘴角抽搐,却睁大眼睛,仿佛重新认识了大总统。他这才发现,腓特烈的戒备心极重,也许自己不该如此激进。
“荔枝?”文森特赶紧缓和气氛,“那是什么水果?我没有尝到过。”
“你知道它是水果,可见你吃过。”腓特烈无情地戳破文森特,然后把战利品清单丢给他:“而且你提前分发战利品也是没有用的。所有士兵都拥有坚定的信念,他们知道自己在为国家而战,而不是为你文森特的奖赏而战。收买人心是没有用的。”
文森特脸色铁青,他的骄傲被严重挫伤。
“还有什么事吗?”腓特烈坐回椅子。
文森特转身就掀帘子。走出帅帐时,他把牙关咬得太阳穴都鼓起来。
腓特烈从头盔下拿出信,喊了一声“法拉格特”。等“咔擦”铁甲声进帐,腓特烈就把信递给骑士:“你亲自放飞军鸽,把信带给首都的艾莲娜。”
“登基的捷报?”喜悦的声音从面甲下涌出来。法拉格特以为腓特烈筹划战后称帝。
“不,这是手术的准备。”腓特烈低声说,“坏疽在扩散,我必须弄明白,是否需要截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