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来懂得怎么察言观色,尤其侍奉帝王数年,最会观刘彻的言色。因此即便刘彻什么都没说,可这一上午的时间也足够她明白情形。
尤其她进去前,刘彻应该正在书写,小指边缘还残留着少许墨迹。
她进去时,刘彻刚巧将一张绢帛放入匣子,束之高阁。全程亲力亲为,神态严肃认真。桌案旁还摆放着刚刚用过的帝王印玺。
寻常圣旨,多用竹简,且多为臣子拟定,帝王过目盖个印就行。什么样的东西需要帝王亲笔,还这般郑重。
王夫人不过一瞥,就已猜到结果。
但对于兄长的询问,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可神情已然说明一切。
“竟真是如此。”
王大郎身形一震,面上尽显失落,但王夫人面色不改,显得十分淡定。
卫家鼎盛,皇后地位稳固,陛下对大殿下的疼爱更是有目共睹,这个结果简直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她还没有自负到以为自己生了闳儿就能有所转变。
因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意外,情绪波动也小。
她不想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询问道:“上次让兄长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不料她反应竟如此平淡,王大郎怔愣一瞬才回过神来,开口回答:“李延年原是冀州人,家中有三兄妹。李延年排行最长,下面有一个弟弟与一个妹妹。
“十五年前冀州水患,李延年的母亲与妹妹被水冲走,下落不明。灾后李家寻过一阵子,没有消息,便以为该是死了。毕竟那年死伤者众,流离失所者众。
“因这场灾患,李家损失惨重,生活困顿,其父无奈收拾行囊,带着孩子前往并州投奔亲戚,在并州安了家。
“李延年自幼喜好音律,天赋极佳。李父觉得此子可堪造就,精心培养。李延年不负重望,青出于蓝。
“五年前,李父举家搬迁长安,就是想给李延年博一个前程。李延年也争气,没多久就在安陵邑闯出了些名气。
“可也因年少气盛,被人言语刺激而犯法,后受腐刑没入宫廷。但他会钻营,家中凑了些钱财,迅速便攀附上了如今的乐府令丞。
“去岁陛下初立乐府,令太乐署掌雅乐,乐府掌俗乐,命乐府令丞于宫廷民间挑选合适的乐师舞姬。李延年借此入了乐府。
“后又因他长得好看,所做乐曲也确实较为独道,很快得了陛下亲眼,从底层乐师升做音监。”
王夫人静静听着,对李延年的过往不做评价,只问:“李小妹呢?”
“安陵邑素有女啁陵之称,里面歌舞坊众多,住着不少乐师倡优。李延年曾在此帮忙,入乐府后,为作曲寻灵感,偶尔会回去瞧瞧。
“三个月前,他再次到常去的歌舞坊,见到一位新来的舞姬,发现她腰间挂着自家的玉佩。那玉佩不值钱,却是父亲早年特意请人做的。三兄妹一人一个。”
王夫人轻嗤:“单凭一块玉佩,他就信了这是他失散十五年的妹妹?”
“不,还有耳后的伤疤。那伤疤是李延年小时候不慎将其妹摔倒嗑出来的,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