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窗帘是用床单改造的,天花板是用报纸糊起来的,地面上的砖块凹凸不平,所以桌子底下还要垫上小木块。
更令人觉得难受的是,在这种天气里,屋子里冷如冰窖,一座小小的炉子几乎不起作用。
养在蜜罐里的许诺知道家境有好有坏,零用钱有高有低,他向来不以经济上的好坏来交朋友。但他若不亲眼看见,决然猜不到罗初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
一切谜题都有了答案。他一贯以为罗初只是长大了比较羞怯,所以对他比较高冷,从不肯和他主动打招呼。他也一贯以为罗初还生活在和自己差不多的水平下,只是不善于打扮。现在他终于理解了罗初那刻意的、做作的行为,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自卑。
不止是许诺,记者或许也有些震惊,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神色,他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嘛。同学,你就坐在书桌前,咱们聊一聊!”
罗初的家里,都没有个客人可以坐的地方。
许诺看到地上有个用旧书捆起来的墩子,他估摸着应该是凳子,但是他不敢坐,怕压塌了。他又想坐到床上去,可床上还放着姑娘的内衣,所以他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门口。
犹豫了半天,他只好去帮记者支三脚架。
罗初深深低着头。
记者似乎看出了罗初的不自在,他笑道:“男同志要不先出去吧!我们随意聊一聊就出来!”
许诺得了音儿,一溜烟出去了。但他又不敢远走,怕这弯弯绕的巷子让自己迷路,于是他站在院子里,盯着看院子里的一棵果树。
“我。。。单亲。。。没了父亲。。。”
“母亲。。。有病。。。没有工作。。。”
“。。。好好学习。。。以后。。。”
许诺的眼睛在树上,耳朵却不自觉地靠过去,每说一句,他的心就震一下。他也不知怎么了,他只觉得难受。
也许是他心善,他对这幼时只见过一面的朋友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以至于说到后面,他也不自觉红了眼睛。
“。。。”罗初的心不在记者身上,也听不得自己在讲什么。
隔着窗纱,她看到那个清秀修长的背影在树下站着。这个身影在这灰败破落的院子里发着光,刺得她眼睛疼。
她越说越低声。
她是那样怕许诺听到,听到自己的无可奈何,听到自己的无地自容,听到自己阐述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可怜虫。
等到最后一个字说完,罗初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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