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公,令爱在……在典家大娘……家里。您不用……不用担心。”
蔡斌一听:典家大娘?那是谁?
薛哲眼睛一眯,上前一步走到诚子身边,往诚子手里塞了个荷包:“劳烦这位儿小哥跟我家东家好好说说。”
大诚子那个紧张哟,赶紧把荷包往回推,一边推一边磕磕巴巴把事情经过给在场人说了一遍。说完以后就忧愁地望着又回到自己手里的钱币,僵不愣登,不知所措。
蔡斌听罢倒是沉吟片刻,笑模笑样走到刘诚子身前,把荷包塞他怀里:“壮士不辞辛劳为我们父女传递消息,蔡某感激不尽,一点意思,不成敬意。壮士务必笑纳。”
刘诚都傻了,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人怎么这样,不就是给他传了句话?没啥了不起,怎么非得给谢礼?
“阿哲,带这位小哥去安置下。天晚宵禁,他恐怕走不回去了。”蔡斌说着就伸手给刘诚做了个“您这边请”的手势,搞得刘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旁边薛哲,林中更是识趣,蔡斌这话一出来,两人就一个特热情地拉刘诚,往后堂用餐,一个殷勤周到,说是去给掌柜的再要间上房安置人。
等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蔡斌一个时,蔡斌才又将丝帛拿出来过眼。这一看蔡家公心火又窜起来了:这丝帛是蔡平写的,可是写的内容却是跟蔡妩有关的。这小子竟然趁他不在的时候糊里糊涂答应了郭嘉的求亲事!郭嘉那小子更绝,他前脚没见到人郁闷窝火地离开阳翟,他后脚就带着官媒厚礼去了颍阳。而且去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位颍川荀氏的公子和几位颍川书院的俊才在跟他压阵撑场子。
蔡斌瞧着书信想咬牙啊:行啊,行啊,这女婿好啊!还没怎么样呢,就敢跟他这老丈人斗起心眼儿来了。偏他们这边出场的那位大舅子还是个不争气的,三两句就被他忽悠迷糊,糊里糊涂就承接下了人家的提婚礼。
蔡斌瞪着红色的提婚帖子,怒极反笑:呵,这二女婿可是个人物啊。他蔡斌走南闯北那么些年,到了竟然在女儿婚事上被自己准女婿摆了一道。他这边刚起一丝动摇心思,他立马就察觉异常,果断下手:官媒、厚礼、荀氏名门、书院俊才、都给他带到颍阳,面子给足。而且时机还是趁他不在。仔细讲他还不能怨郭嘉不会办事。长兄如父嘛,他不在,蔡平不还在呢?大儿子不明就里,只知有婚约。见了准妹夫提亲,铁定收了帖子,热热闹闹地招待。
帖子都收了,木已成舟。等他收到消息要拖延反悔时,亲事早尘埃落定,哪里还来得及让他犹豫踟蹰?
想到这里,蔡斌又心绪复杂摇了摇头,拿起提亲贴子打开,内容入眼,蔡斌就瞬间愣怔。帖上没有“恭承嘉惠兮”的洋洋洒洒,也没有“关关雎鸠”文绉酸腐。
只一句话,用他看了以后不禁恍惚的熟悉字体写道:“经年旧约,今次承践,若得蔡女,必不相负。”
十六个字,沉稳、斯文、端庄。
结尾用:“颍川阳翟郭嘉奉孝顿首拜上”做落款。让蔡斌心里跟被扎了一刀一样,瞬间沉默:这字迹是郭泰的。郭泰去世多年,自然不可能写得出。那就只有出自被他启蒙的郭嘉手笔。这样的做法是打交情牌,当然也是一个无奈的提醒:这是父辈们定下的婚事,现在我来实践了。只是斯人已逝,蔡家就算想反悔,我也无能为力,但我承诺,如果蔡家仍旧有心,那郭府必然诚意十足,永不辜负。
蔡斌撑着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帖子,最后终于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就算很无奈他也得承认,这个女婿在某些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他蔡斌为人崇义轻财,守诺重信。单只有前头那些糊弄蔡平的伎俩肯定打动不了他。但是救命恩人的交情,故人的笔迹,至交的过往却能唤起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郭嘉明显是针对他的为人才出的这招。很有效,矢入中的,立竿见影。
良久后,蔡斌才睁开眼睛,望着帖子幽幽出了口气:罢了,罢了。由他吧。性子不羁又能怎么样?名声不好又如何?脑子够用就好了。眼下世道乱,他家阿媚是个时不时犯糊涂的,身边就得有这么一个卓越灵透的机智人看着,他才能放心。想到这儿蔡斌提起笔给自己儿子回信:行于陈留,暂驻己吾,为父一切安好。阿媚议亲之事,汝可代父为之。
写好,封了信,蔡斌才出门吩咐人送递出去。
第二天,刘诚跟他告辞,蔡斌顺带打听了蔡妩跟那老大娘的居住地,然后带着薛哲就一路赶往大娘家。
他们人到的时候,蔡妩跟大娘正凑一处做饭呢,蔡妩别的不行,对吃上倒是有些研究。做饭手艺相当凑合,在跟老大娘两人合作了一顿早饭后,正成就感满满的享用劳动成果,外头柴门响了。
大娘放下碗筷:“不会是你阿公这么早就来接你了吧?大娘去看看,你接着吃。”
蔡妩哪里还吃得下,一样丢了筷子,跟着大娘跑去开门。
“吱呀”一声响动后,蔡斌和薛哲就出现在了大娘跟蔡妩的视线里。
蔡妩在大娘身后惊喜地喊了声:“阿公,你来了?我就要回去了呢?”
蔡斌嗔了她一眼,转向老大娘深施一礼:“老嫂子,蔡某管教无方,致使小女无知,昨夜叨扰府上,还望海涵见谅。”
大娘连连摆手,乐呵呵地说着:“不会不会。你们家丫头可听话了。陪这我这老婆子说了半宿的话呢。我们娘儿俩投缘着呢,要不是蔡公前来,老婆子还真舍不得她走。”
蔡斌眯了眯眼睛,边应承着点头,边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这个家:不算富裕,收拾的很干净。墙上挂着虎皮,鹿皮,家里应有人出猎,农具被梭放在墙根,已经有些年数,但因主人爱惜,还显得很齐整。
“昨夜小女给您添麻烦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老嫂子笑纳。”打量完以后,蔡斌冲薛哲使了一个眼色,薛哲立刻会意把手里东西堆放到了屋角。
老大娘赶紧伸手去拦,一边阻拦一边喊道:“哎哎,蔡公,你这是干嘛?妩丫头那天学绣活的时候你已经给过修束了。这……”
“一码归一码。老嫂子,您就不要推辞了。”蔡斌扯住老太太袖子,满脸认真诚恳地说道,“这丫头在家就让我不省心,出门更是担心的紧。昨天的事,蔡某想想就后怕,若不是您在左右帮衬,蔡某今天可能就……不瞒老嫂子说,这丫头明年就该及笄出嫁的年岁了,亲事已然订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这做父亲的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