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伤心处,浣娘音似哽,字如咽,一行清泪滴水间。
“梵王宫?”姜白臆测:“此女乃蜀人?”
从桥上拾起一碎石,姜白玩性大发,将碎石抛下,正巧落在石墩旁。
“咚!”
石入水,水花四溅,浣娘猝不及防,吓了一跌,脚下没个稳当,一头落入水中。
常言道: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浣娘落水,双手乱划,身子上下浮沉,口中惊呼:“救命!”
姜白哑然失笑,自己一时戏弄罢了,怎吓得人失足落水?
况乎浣娘每日浣纱,竟不习水性?
将外衣脱下,姜白纵身一跃,从桥上钻入水中,须臾间,将浣娘托住,脚下一用力,踏着石墩从水中跃出。
今日天热,却已初冬,河水冰寒,冻人皮骨,姜白把浣娘放在岸边,取来外衣,披在浣娘身上。
“水淋淋,湿了一身,着实不顺!”姜白苦笑一声,回头瞧去,正见那浣娘容貌。
比玉香尤胜,如花语更真,柳眉横远岫,檀口破樱唇,身披大袄娇嫩,雪肤凝脂照人。
“公子府居然有此等美人?”姜白心神俱震,仿佛偶遇一块稀世美玉。
不,美玉有价,美人无价!
若论姿容几何,唯姜氏二女能与此女媲美,姜氏二女才学无双,莫说美玉,纵要一城一池,双手奉上者也大有人在!
凉风徐徐,浣娘受了惊,打了激灵,方才醒来,却见一男子侧立在旁,惊道:“你是何人?”
“公子……”姜白秃噜一声,又打住嘴,心思我乃一介公子,私入后苑已不规矩,还戏弄浣娘,若将身份坦告,恐惹麻烦,于是扯谎道:“我是府中宰牲的庖丁。”
浣娘回魂,怒道:“桥石是你扔的?”
抓了个正着,姜白只觉面上无光,悻悻道:“正是。”
浣娘眉皱:“好个庖丁,竟擅离职守,跑来这女宫后苑消遣,不怕本姑娘向公子参你一状?”
“参本公……”被小女子指着鼻子责骂,姜白怒火中烧,目气斗离,转念又觉理亏,生将口衔恶语吞下,无辜道:“浣娘责之在理,小的本无意冒犯,只闻浣娘曲幽美妙,如似仙乐,一时戏意,惊动了浣娘,实在汗颜。”
浣娘狐疑道:“庖丁也懂音律斯文?”
“略知一二。”姜白道:“浣娘乃蜀女,确否?”
浣娘神色突变,惊慌道:“你怎知?”
今始洲纷乱,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者多如牛毛,西燕乃东方第一大国,自持大度,往来难民,无论是何人氏,有何身世,入了西燕,便是西燕人士。
而宫人侍女从民间选召,不说士人子弟,至少也身家清白,为何浣娘闻蜀会如此慌乱失措?
莫非另有隐情?
姜白心头腹诽,胡扯道:“梵王宫殿夜鸣钟,西蜀无道逆臣从,不瞒浣娘,小的亦是蜀人!”
“蜀人?”浣娘惊中含喜,忽见庖丁面带铜具,悲怆道:“你曾受黥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