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定定地看了公孙述一会儿,直看的公孙述心底发毛。
“雅柔姐看不上我的。”他摇了摇头。
“现代社会哪有看上看不上的,怎么活都能吃碗饭,无非是累点轻松点的区别。”公孙述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丫的倒是你刚才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嚼碎了吃下去似的。”
路明非轻笑一声。
公孙述把喝空了的可乐罐扔进湖里,丝毫没有爱护环境的自觉。“再说了她就是看上你也不可能嫁给你,你是混血种,她是人。我的小雅柔就该快快乐乐的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她就是有点小聪明,黑深残的混血社会她玩不来的。”
“虎父无犬女,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儿,公孙叔。”
“是啊,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所以,”公孙述压低了声音,“等以后我不在了,小雅柔如果出了什么事儿的话……麻烦路世侄能帮衬帮衬。”
“公孙叔你这是托孤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雅柔姐比我大吧?要托孤也是我爹跟你托孤啊,就像郭大侠和杨过。”路明非往湖里丢着小石子儿,“那雅柔姐就是郭芙喽,哈哈哈……”
“不过我答应你,虽然可能是大话。”他懒洋洋地说。
“男人的承诺!”公孙述重重地怼了他胸口两拳。
“跟你说了这么多,天也不早了。这人啊,一到中年就爱唠叨。”这位公孙家主咂咂嘴,“走吧,送你去卧房。”
……
路明非躺在床上,旁边是呼呼大睡的老唐。
蜡台一闪一闪的,红烛燃烧着橘黄的火光。在床帷的飘摇中,猩红的绣帐内摇曳着飘忽的人影。
这里是公孙家的老宅,这座庄园里只有几处关键的地方扯了电灯,比如玄嚣殿,比如白帝堂。
有人奏响了乐曲,十面埋伏?下里巴人?都不是,这只是千载前梦呓般的唏嘘。
酒精在血液的循环中涌上路明非的大脑。
凉风从窗口吹进,他闭上眼,怎么都睡不着。
“哥哥,他在骗你。”路鸣泽声音幽幽的,缥缈到仿佛从箜篌声中传来。
“你不也在骗我么?弟弟?”路明非睁开眼,却没有发现路鸣泽的身影。
“怎么说是欺骗呢?你搞的我伤心啦。”
路鸣泽笑了,那笑声充满悲伤。
“哥哥。”他轻声说,“你怎么可以自已一个人咽下那些孤独呢?这份孤独,不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么?”
“小屁孩一边儿玩去。”路明非翻了个身,他重新闭上眼睛。“别吵别吵!你哥哥我要睡觉了。”
“在梦中么?在梦中会让你好受点么?”路鸣泽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起来。
他的声音变了,变成窗外突然射进的清凝月光。
“你在逃避,在逃避哥哥!你害怕,你还在恐惧!”路鸣泽的语速很快,“我以为你不去卡塞尔学院是放下了,我错了,我错了!你根本抑制不了自已的愤怒!”
“你害怕,你害怕!你害怕自已一见到昂热,一见到凯撒就会忍不住的将他们撕碎!你害怕自已伤害他们!你害怕自已成为预言里的黑龙!”
路明非很想反驳路鸣泽。但他悲哀的发现,他做不到。
今天白天,你真的不想杀了施耐德吗?你真的不想掏出他的心脏么?
……你真的,不想让他们死么?
“可黑龙总是要灭世的,不是么哥哥?”路鸣泽伸手盖在路明非的额头上。“任你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你终要去做,这便是宿命。”
路明非神情痛苦。烛光与月光共同为他盖上一张狰狞的妖鬼面具。
墙上的石英钟不停转动,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中格外清晰。
“弟弟,”他终于说话了,声音颤抖,“倘若我不是那条黑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