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嘉心里缩了下,还是太着急了。
孩子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她。
哪吒飞奔着扑到季舜尧怀里,如果说刚刚的哭声不过六十分贝,刚到刺耳的警戒线,现在已经直冲一百二,整栋房子都开始颤抖了。
季舜尧在米嘉指点里摸到了他头上的那一个肿包,心疼得揪了一下,却并没像其他关心则乱的家长一样,把责任都推到其他人身上。
这种时候他还能保持着冷静跟镇定,问:“刚刚是妈妈让你撞到门的吗?”
哪吒正哭得昏天黑地,不想探讨这么哲学的问题,无奈爸爸是冷面的阎王,任凭台下的人怎么高喊冤枉,还是铁了心地不依不饶。
哪吒能怎么办,含着拇指摇了摇头,承认是他自己走太快了。季舜尧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你自己的责任,你拼命哭什么?”
哪吒被这缜密的逻辑给折服了,拿手挠了挠脑袋,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其实排除被人欺负,他也可以为头疼而哭啊。
单纯的哪吒将张大的嘴巴闭起来,只是小声哼哼了。
米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发现父子之间还能这样互动。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佯装冷静,另一个没头脑地相信了,全力配合。
哪吒的伤不严重,季舜尧连医生都没让找,将他抱回到床上,允诺会给一颗早安糖,就算对小孩子的慰问了。
哄睡期间,米嘉一直远远倚在卧室门上看着这对父子俩。
哪吒偶尔也会看她,几次撒娇地抱住季舜尧,靠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悄悄话,结果都被季舜尧无情地按回床上。
季舜尧:“好了,晚安。”
他一沉脸,俨然严父。
哪吒:“……晚安。”
季舜尧轻轻将哪吒房门带起来,米嘉站在外面,有几分局促的样子:“睡了?”
季舜尧点头。
“确定不用喊医生过来?我听撞上去的声音还挺响的。”米嘉忧心忡忡。
季舜尧没立刻回话,只是拿一双深邃的眼睛反复看她。恐怕是廊灯太暗,米嘉总觉得这双眼睛盛满情感。
米嘉还来不及去想那到底是什么,季舜尧已经收回视线,淡淡道:“原来米小姐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漠,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关心的。”
米小姐?
米嘉因这刻意加重的语气愣了下,旁人口中的一个称呼,这个人念起来就是如此讽刺,大概是为了还击她的“季先生”?
米嘉觉得冤枉,现在的自己丢失太多,除了喊他一声“季先生”,她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称呼这个男人。
米嘉调整情绪:“你也说了,哪吒毕竟是我儿子。”天地之间,最难断的就是血缘亲情,这个道理只用了短短一个晚上,米嘉就彻底信服了。
她怎么可能弃哪吒于不顾呢,他蹲在地上,用一双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打量她的时候,她就觉得纵然是铁做的心脏,此时也该一点一点的融化了。
哪吒趴在季舜尧肩头大哭的同时,她这颗柔软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揉碎,多少年没有湿润过的眼眶,在那一刻热得几乎冒出蒸气。
几天前,在伍兮兮面前没心的剖白还没走远:“给他吧,反正一直都是他照顾……我又不喜欢孩子”,现在,她满脑子都被哪吒填满了。
女人身体里的母性一旦被激活,有时候能量大到自己都难以想象。
米嘉说完“儿子”两个字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方才他跟她讲话时的费劲样,问:“为什么这些年,你只是给我发哪吒的照片,却对他的真实情况一句不提?”
季舜尧几乎怔了下,顿了几秒才纳闷问道:“什么真实情况?”
米嘉深吸一口气,说:“我刚才跟哪吒说过话了,他口吃的状况非常严重。”
季舜尧明显有松一口气的样子:“所以呢?”
“所以呢?”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平和的询问,在见证他的漠然语气后,米嘉是真的恼火了:“口吃是一种语言障碍,会给生活和社交造成麻烦,相应的也给本人带来很多烦恼。”
季舜尧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