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我这就跳给你看。”夏蔓欢快地笑着向后退了两步。正要起舞时,站在一旁的杨秀突然咋咋呼呼地大喊一声:“停停,停停停……你等等,等等再跳!”
“怎么了?”夏蔓瞪着小眼睛,疑惑不解。
杨秀狡黠一笑,弯腰拾起一片落叶,先是用袖子蹭蹭,然后捏着叶子在夏蔓眼前晃了晃,笑着说:“我给你来点声音,让你和着小曲儿跳。”
夏蔓惊讶地问:“你会吹叶?”
杨秀拍拍胸脯,炫耀道:“这有何难!家中兄弟几个人里,我吹得可是最好的。五弟成天央求我把这门绝技传授给他,可是教了五六次,他愣是怎么也学不会。你听好了,我这就给你吹一个拿手的小调!”说罢,他两手分别持叶片两端,将叶子置于唇边,轻轻吹气。
明亮清新的乐音骤然响起,飘荡在树影间,欢快悦耳。夏蔓听到叶片吹奏出的调子,脸上荡漾起明媚的笑靥,她和着小调脚下回旋一转,翩翩起舞。
碧影摇曳的玉兰间,一缕缕柔光由树丛的缝隙投射进来。少女稚美的脸庞上,柳眉、雪肤、朱唇、笑窝都晕染了一层淡光,随心而舞的小人儿宛如玉兰幻化出的精灵。
遥远处那条幽深的走廊上,一个沉静温润而又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隐在阑干后,窃窃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是杨坚的二儿子,已年满十二的杨广。刚给大姐杨丽华问过安,此时正要回正阳宫,不料路上竟遇到这番有趣的光景,便驻步在廊柱后,偷偷望着远处的四弟和小宫女,欣赏那个少女飒爽的舞姿。
七月流火,杨广身着一席淡白色长衫,潇洒飘逸,透着一股稳重的成熟之息,头顶笼巾束发,映衬着那张五官如精雕玉琢般的脸。与杨秀截然不同的是,他面如冠玉,少了些英伟骏武,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风度翩翩的儒雅贵气。
夏日的微风吹过回廊,融为一股蔼蔼暖流。杨广平静地隐在廊间,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树阴间那幽婉的少女随性起舞,四弟杨秀吹叶相伴。时间仿佛静止了,他深邃的眼底一脉地平和宁实,所思所想尽藏于心底,颜上流露出的仅是静默的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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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树下,夏蔓欢快恣意地跳着舞着。杨秀以为她曾是个跑过江湖的卖艺女,舞技定是娴熟精湛,本抱着欣赏的态度来看她跳舞。结果没想到她跳得竟与寻常舞蹈大相径庭,不见丝毫柔美之态,而是胡乱地旋转踢踏,舞姿看起来拙劣不堪。
夏蔓越跳越快,时而腾空跳跃,时而热烈摇摆,步伐急如风驰。杨秀见她浑然忘我地持续旋转、动作飞快,衣袖与裙摆轻柔瑰逸,但那蹬踏腾挪的姿态实在让他忍俊不禁。
杨秀知道夏蔓用心而舞,强忍着笑意,他嘴唇微颤,叶片吹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夏蔓丝毫没有察觉到四公子的异样,反而越跳越欢快,围着一棵玉兰不停地转圈。看到这里,杨秀再也坚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笑之下,他便再也收不回先前压抑的情绪,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夏蔓大笑不停。
舞意正浓的夏蔓兴致突然被打断,见杨秀因她跳舞的样子而笑到肚子疼,尴尬之下脸上倏地涨得通红。她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直直看着狂笑的杨秀,窘迫不已。
杨秀笑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言行有失,他正要道歉时不经意一瞥,看到吴式微从正殿大门内走出,看样子竟是朝着他们这边赶来。杨秀指了指正殿的方向,夏蔓顺势望去,见到式微,她失落的情绪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躲在回廊后的杨广也看到了吴式微的身影,他面上没有惊起丝毫波澜。为避免与人闲话招呼,杨广微微整理了下长衫,轻拂衣袖,转身离开。
他渐渐远去,脚下步伐急促却不失平稳,青砖地上一抹高傲而典雅的影子拖得寂寞沉长,直到他翩然地消失在幽幽长廊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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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吴式微亲自将夏蔓送往天台。路上,她不禁想起一年半前,自己就是这样把这个小丫头领到了皇太后宫里。式微顿生无限感慨,细细观察着默不作声的夏蔓,依然是那张稚嫩清秀的面庞,但她身上隐约多了些不一样的气质。可是,究竟哪里不同?式微自己也说不出来。
走了一段时间后,吴式微又发现,这两次领路竟是如此的相似。她瞧着年幼的夏蔓一路上始终心事重重,不禁好奇问道:“你不愿去侍奉皇上?”
夏蔓愣了片刻,急忙摇头道:“不是。我担心……”她压低着脑袋,不再说下去。夏蔓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仓皇,这细微的变化被式微一览无遗。
吴式微没有去探究夏蔓心里的小秘密,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慰道:“别害怕,刁蛮的娥英公主你都能照顾得无微不至,让皇太后万般满意,更何况是善良纯稚的皇上呢?”
夏蔓点头轻轻浅笑,但她心里仍然焦虑不安。上午,式微来告诉她独孤夫人把她调配到天台,日后负责照顾皇帝起居。听到这个消息后,身旁的杨秀表现出的惊愕和不悦昭然可见。
夏蔓不知他为何会因此事不高兴,也许因为天台乃皇帝寝宫,日后再找自己多有不便?这是夏蔓唯一想到的理由。
她知道,选在君王侧是很多宫女梦寐以求的机会。之前自己有幸救驾,皇上对她信赖有加。虽然她也愿意同随和的皇上接触,但是自己深深舍不得娥英公主,更不想失去杨秀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