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杨秀就提着一只肥嘟嘟的山鸡,沾沾自喜地回来了。他拎起那只鸡耀武扬威,在夏蔓和长孙小娘子面前夸张地描述了一番自己是怎样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只山鸡手到擒来。杨秀手舞足蹈、口若悬河,把二女逗得哈哈大笑。
又过了半个时辰,杨秀用树枝叉着野鸡,在火上来回翻烤。野鸡散发出朴实的肉香,香气升腾缭绕,看起来这诱人的美味此时已经熟透了。
“喂——我看你手忙脚乱的,要不要帮忙?”有了刚才的营救事件,长孙蓉对杨秀客气了许多,虽然她的话还是有棱有角,但态度明显有了收敛。
杨秀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看着已经拿下火堆、支在一旁散热的野鸡,狠狠吸着鼻子闻了闻,笑着说:“你就等着吃吧,别添乱。”
长孙蓉没再顶撞他,而是把话题转到了夏蔓身上:“好妹妹,自打出了宫,你就一直心事重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想啊,反正都出来了,已经回不了头了,为什么不和我们一样放开了玩呢?也不辜负这难得出来的一趟啊!再说,这位四公子不是跟你保证过了嘛,天塌下来都有他给你顶着。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儿啊!赶紧开心起来,等会儿一起大吃一顿,可别让这野味全都进了四公子的肚子,我们姐妹倒落了空。”
说到最后,她狡黠一笑,朝站在一旁的杨秀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不但没出卖他,还帮他开导夏蔓。杨秀去猎鸡期间,长孙蓉听夏蔓简单说了下他的为人。所以小娘子心中认定,杨秀虽然冲动鲁莽了些,但绝对不会坑害夏蔓这个朋友。
听过长孙小娘子的这番话,夏蔓一下子释怀了许多,露出会心的微笑,“姐姐说得对,难得出宫一次,我怎能不好好珍惜这大好时光呢?”
这时杨秀拿着烤好的野鸡走了过来,他径直坐到夏蔓身边,撕下一只鸡腿硬塞到夏蔓手上,说道:“这个给你吃,尝尝看是不是比平时吃的鸡新鲜美味?”
没等夏蔓应话,杨秀又把另一只鸡腿扯了下来,直直递给对面的“野丫头”,他心口不一地说:“这只大鸡腿就便宜你了,我吃的多,早就腻了,不稀罕!”
长孙蓉一愣,讪讪地接过鸡腿。她知道杨秀是故意把两只鸡腿分给女孩子吃,心中对他此举很是欣赏,此时对杨秀有了更大的改观。她吃着热乎乎的鸡腿,想要与他一笑泯恩仇,当即主动示好:“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气概不凡之人!其实早上的事,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不应该选在宫门附近踢毽,后来也不该一直语气刻薄地对你,你别见怪。”
杨秀惊讶地愣了一下,但马上豪爽一笑,友好地回应:“听你这一番话,就知小娘子你也是个磊落之人,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其实杨秀早已把早上的事抛置脑后,后来与“野丫头”顶嘴不过是不甘示弱的表现。现在看着那“能屈能伸”的“野丫头”,杨秀心里暗暗惭愧,自己的气量竟不如一个女孩,当即对她“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钦佩不已。
不经意看到“野丫头”手上那只鸡腿差不多要啃光了,杨秀急忙又撕下一大块鸡胸肉递给她,得意地说:“我的手艺不错吧,你要是喜欢就多吃点!”
夏蔓见长孙小娘子笑了笑,感谢着接过那块鸡肉,知道她与杨秀是真心地握手言和了,随即喜悦地对二人说:“这样真是太好了!能认识你们是我入宫后最幸运的事,不但能交到四公子这样的朋友,还认了个好姐姐。现在你们也冰释前嫌了,我真的好高兴。希望日后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永远都在一起,就像今天这样,一起吃,一起玩!”
长孙蓉连连点头道好。杨秀温柔地瞅着夏蔓的脸,这一刻他突然爆发出舒畅开怀的大笑。对着夏蔓,他发自内心、豪情万丈地感叹道:“一起吃,一起玩!这句话我喜欢,以后有机会,还带你们出来,不仅仅是来这样的小树林,还有更多的好吃的、好玩的都要一起经历。总有一天,我们定会一起策马入南山,彻夜猎不归!还有……还有日后要三个人一起游山玩水,吃光世间山珍海味!”
长孙蓉坐在对面,满目都是杨秀和夏蔓两人相视而笑的美好画面。刹那间,自己竟也被感染,“腾”地一下站起来,跨到他们身边,心潮澎湃地回了一句:“那就这样说好了,我们三个人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一起吃,一起玩!”突然她又心血来潮,径直伸手拍了拍杨秀的肩膀,豪放地说:“诶——你若不嫌弃,不如我们也结拜吧——”
“好好好……我生在建德二年一月初九,一定比你大,以后我可就是你大哥了!”杨秀与“野丫头”一拍即合。
长孙蓉不甘示弱地回了句:“年份是一样的,不过我生在五月。既然你做了大哥,日后凡事可要谦让着妹妹!”她顺手把坐在一旁的夏蔓拉了起来,朗声道:“妹妹也一起来吧,我们三人结拜为异姓兄妹。你生在九月,以后就是我们的小妹了!”
“啊……”杨秀大叫一声,急忙把夏蔓从“野丫头”身边抢到自己手上,口不择言地对“野丫头”说:“我可不要和夏蔓结拜。你这样性格的野丫头可以结拜做兄弟,但是夏蔓那样温柔娴静的小娘子可是要用来做红颜知己的!”
长孙蓉狠狠地白了杨秀一眼,又把夏蔓从他身边拉了回来,冷哼着反驳道:“就凭你也想讨妹妹当红颜知己?我这妹妹一定瞧不上你这样的小霸王!没听说夏蔓妹妹在宫里深得当今圣上喜爱吗?说不定日后还会册封为夫人妃子,做皇帝的女人呢!”
“你们……一起拿我取笑!再说我就生气了……”夏蔓瘪着嘴,撇过头不再搭理那二人。她臊得脸红耳赤,恹恹地低着头,想掩饰脸颊泛起的一片娇滴滴的绯润。
长孙蓉嬉笑着拉起夏蔓的手安慰道:“好妹妹,我可不说了。我若再说你日后会当皇帝的女人,你不生气,我这个新认来的大哥也要生气了!”
杨秀不理会“野丫头”的玩笑,态度大变,认真严肃地对夏蔓道:“做皇帝的女人有什么好呢?一辈子关在深宫里,就算母仪天下,又有什么乐趣?好像我大姐一样,这么年轻就做了寡妇,这其中的心酸又有谁知道?”
“哥,你这话说得在理!”长孙蓉与他所见相同,急忙插了一句,同时对杨秀投以赞许的目光。之后她又看看夏蔓,充满歉意地说:“妹妹,刚才是我瞎说呢!我才不要你去做皇帝的女人,等再过几年你到了出宫的年龄,姐姐我一定亲自帮你觅一位如意郎君!”
“姐姐!姐姐……这里太热了,我到那边树荫下凉快凉快!”夏蔓又气又羞,只觉无地自容,随便找了个理由扭头就跑,躲到不远处一棵粗壮的老树后。
长孙蓉狡猾地朝杨秀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还不快去追——”
“你捅的娄子,你自己去才有诚意。”杨秀丝毫没有察觉出个中深意,只以为“野丫头”想推卸责任。
长孙蓉愣是被杨秀的“不解风情”顶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真是个呆子!”
杨秀大为疑惑,愣头愣脑地看着“野丫头”朝夏蔓那边跑去。直到半晌后“野丫头”牵着夏蔓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回来,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何平白无故挨了一声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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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将那只烤鸡吃得精光后,杨秀将地上的火堆熄灭,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就提出该回去了。长孙蓉听罢当即脸色一沉,面露不甘,夏蔓也有些依依不舍,但是她们还是乖乖跟在杨秀身边,与他一起往林子外面走去。
中年车夫早已恭候在林外,上了马车后杨秀直接下令回宫。夏蔓在车上没坐多久,竟昏昏沉沉地靠在长孙小娘子身上睡着了。小娘子摇了摇夏蔓的身子,确认她已经熟睡后,低声向坐在一边的杨秀好奇地问道:“你不怕回宫后皇太后治夏蔓私自出宫之罪?”
“那你不怕太后也将你治罪?”杨秀不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还反问了一句。
长孙蓉不耐烦地回答:“我和夏蔓身份不同嘛,我可是独孤夫人请进宫来的,又没人规定限制不让我出宫。”她顿了顿,神色较之前有了明显的变化,满面凝重地继续说:“我想你应该不会真的一声不吭就把我和夏蔓带走吧,是不是之后派人去向太后请示了?”
杨秀自信满满地神秘微笑,但却一言不发,再三沉吟。直到长孙小娘子催了三五次后,他才高深莫测地为其解惑:“我派人在我们走后向皇太后禀报,称我在家里不小心得罪了小妹阿五,所以想偷偷给她作件新衣裳赔罪。但是这事不想惊动父母和小妹,所以就来向皇太后借夏蔓一用。夏蔓和阿五身形差不多,我带她出宫让外面的裁缝按她的身形量体裁衣。你放心,临行前我还和那个去跟皇太后请示之人叮嘱了一句,让他把你也给说上,就说你也是女孩,顺便跟着来帮我挑挑衣服的花色款式什么的。我和皇太后虽然接触得不多,但她毕竟是我同母的亲姐姐,知道了这事应该也不能说我什么。再说凭她那恬静的性子,料想等夏蔓回去也不会问她出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孙蓉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杨秀的话,突然一惊,犀利地指出这个借口的问题所在:“可是你能保证娥英公主那里也不会问夏蔓?”
杨秀好像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爽朗地大笑了两声,从容不迫道:“其实这个理由我早就编好了,但就因为公主每日都和夏蔓在一起,苦于没有机会实施。直到昨天晚饭时母亲说要接公主去正阳宫小住两三日,我听了这话后才趁此良机,今天一早就直奔你们那,把夏蔓和你带出来了!”
“如此这般,我也就放心了。”长孙蓉缓缓地呼了口气。接下来的一路上,她和杨秀天南地北地闲聊着,直到入宫前才把夏蔓叫醒。
最后,杨秀把二女送到皇太后寝宫的正门前,三人才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