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这场雨,仍然以排山倒海之势倾倒下坠,未有丝毫减弱。狂风席卷暴雨,黑暗中爆破着撼人的嘶吼怒嚎。
冷雨夜,韦孝宽一行七八人,每人身上皆只悬一把佩剑,冒雨疾驰向西而逃。马蹄溅起泥泞的水花,每一步的足印瞬间就被大雨冲掉,不留任何蛛丝马迹。这群人已在雨中浸泡了几个时辰,大雨浇身,如临万箭齐发,又像被藤鞭狠毒地抽打,但没有一人因*的痛楚而低头。处于逆境中的斗士们存有坚韧的意念,心中如燃起熊熊烈焰般,任凭风吹雨打,也无法浇灭。
疾风骤雨中,他们就是一群在危机四伏的暗夜下奔跑着的暴狼,目光如炬,血性铮铮。为首的“头狼”更是勇气与智慧的化身,韦孝宽纵马疾驰,他的眼睛始终瞪视前方。那双锐利明目仿佛已化为与暴狼一样的深琥珀色,直射出一道无形寒光。
自意决西逃起,韦孝宽便意识到汤阴离邺城仅一步之遥,尉迟迥闻讯后定会速派精锐加以追拦。不过他当即心生一计,如何虎口逃生已是成竹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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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过,雨势淅淅沥沥,渐渐弱了。一行人匿在黑暗中奔波了几个时辰,终于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间简陋的小驿孤独地坐落在荒郊,小站外微光摇曳。
韦孝宽下令减速,集体朝驿站进发,众人对此举大为不解,担心会暴露行踪。韦艺更是冲到前面,战战兢兢地说:“叔父啊……叔父……这可是万万停不得啊!”
韦孝宽勒马停步,回过头凌厉地瞪着韦艺。下一刻,他猛地一把抽出腰间宝剑,挥剑厉声吼了句:“凡有不从本帅命令者,当以军法论处!”
韦艺低着头不敢发一言,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虽然无人再质疑将军的命令,但大伙的心中都存有疑虑,不知道韦老将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行到驿站外,韦孝宽矫捷地从马上一跃而下,从他的身上看不出一丝疲劳之感。他拦下身后诸人,独自走到门前,急促地用力敲门。
等了好一会儿,那扇单薄的小木门缓缓拉开,一位无精打采的驿卒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全身湿透、脸色苍白的韦孝宽。见他一身便服,驿卒以为是雨夜过路的商旅上门投宿,连连打着哈欠不耐烦地说:“滚开滚开,这里可是官驿!”
韦孝宽眼疾手快,驿卒正要关门之际,他伸出手一掌抵在门上,干咳了两声,从怀中掏出信物,逼于驿卒眼前,威严地说:“我乃郧国公韦孝宽,奉左大丞相之命处理紧急军事,路经此地,现征用驿站所有马匹!”
常年驻守在荒林小站的驿卒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被韦孝宽的威名震慑,面对眼前之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韦孝宽不等驿卒回应,径直对身后众人喊了句:“速去后面牵马。一匹也不准留下!”
刘副尉追随韦孝宽多年,马上明白了老将军的用意。随即,其他几个心腹也恍然大悟,齐齐应声领命。唯独韦艺仍一头雾水,灰头土脸地跟在最后,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一群人刚走了几步,突然驿站后几十丈开外的那片树丛中传来一声倦马嘶鸣。大家皆是一惊,韦孝宽迅猛地一转头,双目露锋显锐,警惕地朝声响处看去。
只见那月黑风高夜下,密林中晃晃闪出一骑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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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前后双方皆看不清楚对面情况,一时间情势不由僵持开来。暗处的影子首先按捺不住,大声问:“尔等可是郧国公手下?”
韦艺察觉出对面只有一人,高喊道:“你又是谁?一个人鬼鬼祟祟躲在那边!”正说着就要提剑往上冲,想借机在叔父面前表现一番。
韦孝宽见状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声:“孽侄,退下!”韦艺一震,碍于叔父威严,不得不退后两步,安分地躲在一边。
刘副尉亲眼看着韦艺被训斥,却不以为鉴,他握着剑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向韦孝宽请命:“不如让末将……”
韦孝宽撇头一瞪,用狠狠的眼神示意他不准轻举妄动,自己却小心谨慎地缓步向前方逼近,边走边朝那边高亢地自报家门:“韦孝宽在此!对面来者何人?”
黑影听了韦孝宽报名,激动万分,声音颤抖:“韦老将军啊……”他迅速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朝前跑了几步,精疲力竭中突然脚下一崴,直直栽倒在泥泞湿滑、雨土混杂的水洼地上。
韦孝宽此时距来人只两三步之遥,遂低头去审视这个神秘之人。他虽然穿戴蓑衣斗笠,但仍然全身湿透,一身防雨的行头已是破烂不堪,衣裳还隐隐染着些血红,应是其快速穿越密林时被树枝刮划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