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道:“你当初不是说你舅舅靠谱么?”
苏雪不停地磕头,坦白道:“我一直就知道舅舅不靠谱,最爱嫖赌,欠了一屁股债……我当时是猪油蒙了心,瞧着陆公子的外表便知道出身不凡,又是读书人,性情温良,便上去碰瓷,原想着伴陆公子一路,让陆公子能收了我去,但陆公子最后还是把我送到了舅舅家……是我不对!是我做错了事!是我罪该万死!可是我不要做妓女!死都不要接客!呜呜呜呜……求陆公子救救我!”
她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给陆宁磕头,头都磕破了,披头散发的,甚是吓人。
老鸨儿见他们是旧识,又开口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原本我怡春院也不是那般没耐心的,曾经收过多少姑娘,最初都寻死觅活的,但待我细细规劝慢慢调教,也渐渐驯服了。这苏雪却不一样,她第一回登台献艺,就把我们王老爷给得罪了。王老爷可是我们的大主顾,我赔礼道歉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王老爷才点了头,说只要她接客,这桩事情便过去了。眼瞧着这次斗花魁,我们怡春院也没有出彩的姑娘,又要被对面的红袖招踩在脚底下,本来在庆阳府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再得罪了王老爷,日后我怡春院别说赚钱了,只怕连立足都难!”
看来这王老爷在庆阳颇有权势。陆宁原本觉得这事儿简单,拿钱换人就是,但是老鸨一番话,让这事儿的确棘手起来。
老鸨果然道:“我看公子也不是缺钱的人,但我得把话说清楚,这事儿,原本就不是银子的事儿。”
陆宁蹙眉,也着实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苏雪见此,哭得愈发厉害。她与陆宁相处过两日,知道陆宁的弱点在哪里。她心下一横,把自己的衣襟拉开,露出脖子下方一处圆形疤痕来,似乎是烫伤的,虽已经敷了药,但瞧着还是很恐怖。
“这就是那个王老爷弄的!陆公子你救救我!我若是落在他手上,一定会没命的!”
老鸨看了她的伤痕,叹道:“你的命跟我的怡春院比起来,也不值当什么。”她也是重金把人买了来的,还指着她赚钱的。如今,只怕要被王老爷给毁了。但对于她来说,能笼络住王老爷就是最重要的。
陆宁自己是女子,想到她的惨景,实在无法不管。
她思忖片刻,道:“若是……若是怡春院这次拿到了斗花魁的魁首呢?那王老爷还能找怡春院的麻烦吗?”
老鸨眼睛一亮,道:“若是能拿到魁首,我们怡春院成为本行业之首,就会有其他贵客来此,那么王老爷自然不敢太过分了。”
陆宁道:“那好,我答应帮你们拿下魁首!但拿下后,你们必须把苏雪的卖身契给我,我要把她赎走。”
这年庆阳的斗花魁,成为一次极为有名的盛会。一个叫苏雪的烟花女子一舞动天下,虽然一直戴着面纱,但光看那翩跹如蝶的舞步,还有眉眼间的灵动光彩,已经足够让人终生难忘。
在场的有江彦、苏棠,还有李晞和李玄礽。
李玄礽原本就是来这里看花魁的。他没料到,竟看到了那个当初在长乐山上跳舞的仙女。
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同样一支舞,那次跳出的是纤尘不染的仙子之姿,这次,跳出的是倾国倾城的妩媚之态。
当初长乐山上惊鸿一面,他后来念念不忘,数度梦回,无数次派了人上山寻找,都没能找到,也成为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块心病。
这般重逢的情景,他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失而复得,欣喜若狂。
在厅堂中看她跳舞时,他已经忍不住浑身沸腾的血液,只想把这日思夜想的美人儿好好纳入怀中肆意怜爱一番才好!
至于李晞……
他今日是暗中尾随李玄礽而来。发现他只是单纯来喝花酒的,便有些意兴阑珊,准备离开。不过这场舞蹈着实夺人眼球,他也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舞女三千青丝尽数挽起,发间只别了一只粉白的芍药,露出纤细的脖子修长宛如天鹅。面覆了雪白的轻纱,露出一双绝美的妙目,灵动璀璨,夺去满室光辉。
裙子相比于如今楼中其他的烟花女子,倒是保守不少,袖子裁至手肘处,露出两节欺霜赛雪的小臂来。一把纤纤小腰,仿佛一掐即断,愈显身段妖娆,舞姿妍丽,这般绝代风华,倒也难怪在座中人都已神魂颠倒。
李晞看了几眼之后,总觉得有熟悉之感。心头一个隐隐的可怕的感觉在升腾,越来越明显,最后,在看到右手臂处那道细小的伤痕时,他猛的一震,心口似灼了火!
这是他的宁宁!见了鬼了,他竟然……眼睁睁让她在这等烟花之地,在无数脑满肥肠的男人满是色欲的目光下,跳完了一支勾人心魄的舞!
他从未见过她女装,更从未见过她跳舞。这个在台上绝代翩跹的舞女,与书院里那个日日与她逞狠斗勇的白衫书生,差别的确太大了,也怪不得他没能一眼认出来。
陆宁跳完后,也没等评选结果,而是立马跑到房间里换回自己的衣裳。她还是挺害怕的,毕竟这种地方……若是被发现了,真正要名声扫地了。
进了先前换衣裳打扮的那间屋子,她快速地将门锁上,走到塌边,把自己先前换下的男装取出来,伸手刚要取下面纱,身后一声细碎的响。她吓了一大跳,想转身,纤细柔软的腰身已经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她欲惊呼,耳边有一声嘶哑的“宁宁……”
刚才他甚至有些恨她,恨她这般不听话,都说不要来青楼,还敢来青楼在那么多男人面前跳舞?!可在看到她女装的身影时,他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想不起恨,脑海中唯一想做的,只有紧紧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