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澜道:“幽冥大帝生五千年,而那时候,正大劫起,群星乱,轮回崩塌,诸邪横行的时期。”
“那这方世界有记载的第二次天大劫,后来史书称之为——鬼乱。”
沈殊漆黑眼珠转动了一下,接口道:“师尊所说,徒儿也有所了解。史书记载,那时天异变。轮回崩裂,鬼魂滞留人间作乱,以人作祭,令得尸横遍野,生灵涂炭,而鬼魂数量却日益膨胀,几乎倾覆人间。最终幽冥大帝重建府,复立轮回,以身镇劫,才终鬼乱终结。”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府之说十分虚渺,只记书籍,却未现世间。五千年以来,没有人能真正寻得府所在。幽冥大帝的洞府遍布五洲四海,所留秘境更多不胜数,但能够称之为府的,却一个都无。”
说至此,他唇边忽勾起一点笑,道:“师尊提起这些,难道觉得,这一处秘境,就传说中幽冥大帝所建立的府?”
叶云澜有些惊讶沈殊对这些古老之事的了解。
他蹙了蹙眉,脸色在鬼火映照下更加苍白,沉默片刻,道:“有些东西,修为未至,不要探究太多。跟紧我。”
说罢径自迈步向那白骨殿堂去。
沈殊跟上他,又侧头凝视着这人冷淡侧脸,总觉得这人瘦弱得仿佛风吹就倒的身躯里,埋藏着他所不知的、许许多多的知识和隐秘,让他越来越想要把这个人拆开探寻。
叶云澜觉察到他灼热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步子越迈越快,半晌,终忍不住转头道:“怎么?”
沈殊笑了笑,道:“师尊虽如此告诫,然而府之事,徒儿却仍不免好奇。”
叶云澜:“好奇心太多,对修行并无益处。”
“可师尊,”沈殊唇角仍带笑,“轮回府之事即便从来只在传说之中,凡人们却依旧常年累月祭祀鬼,不知疲惫,可见人对生死,生来便怀有敬畏。而徒儿好奇府,就如人想知道自己从何而生,又归何处而去一样,难道不很正常的事吗?”
叶云澜道:“没有必要。”
说着,他似乎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过冷漠了,抿了抿唇,又道:“万物生天而归天,而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恒存,轮回自生,正常之时,并不需要人自己另立府来进行规制和审判。”
至不正常之时……
叶云澜并没有说下去。
他执剑在漫天鬼魂之中往,已经站在了那座白骨殿堂之。
缥缈空灵的亡者歌声已经很近了。
他一步步踏上台阶,过那扇对开的白骨大门,里面一片幽幽的黑暗。
踩在坚硬平滑的面上,脚步声回响得尤其清晰。
白骨大门缓缓关上,两侧铸铁上逐次燃起幽幽血色火光,眼一个无比高阔的殿堂。
他们正处在殿堂的最下端,台阶一级级往上蜿蜒,最上首一张巨大的木案,木案后一张玄色高椅,高椅之后则一片宽墙,墙上绘着一张阴森森的图卷。
其上刀山火海、刀剪油锅、铜柱蒸笼……无数四肢畸曲的人形在画卷上哀嚎,描绘的正一副“十八狱受难图”。
高椅上没有坐人,但阴森火焰照耀之下,叶云澜却感觉到周围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他。只四周火光到底太过阴暗,模糊的目力难以寻觅那些隐黑暗中的轮廓,他觉得眼眶有些干涩,手中缺影隐隐震颤低鸣。
那耳边一直没有停歇亡者的歌声恍惚间幻变了画卷中万千鬼魂的哭嚎,而画卷上面十八重狱中刀山火海,油锅煎炸的惨酷景,却让叶云澜恍惚想起,世天大劫肆虐,人世如狱的景。
那时他的生命已经行到尽头,即便功行踏虚,却并没有幽冥大帝当年选择以身镇劫的无畏无私。
人族唤他为鬼刹,视他为不详。
而他所在乎的人和事,都已离他远去久矣。
他并没有拯救苍生的雄心壮志。
他尽余生之力搜集那人残魂,也终究功败垂,难敌天。
然而,即便如此。
到最后,他却仍了与幽冥大帝同样的路。
正在叶云澜恍惚之时,旁边传来沈殊声音:
“师尊小心——!”
他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抱住,往一边倒去,与此同时,凛冽的寒芒携着风声从眼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