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长流的慢性□□,量浅而细微,谁也觉察不出。药又引得皇后躁郁易怒,再辅以活血之物,早产死胎,大出血身亡。
他的后宫里,居然还隐藏着这样心狠手辣的妃嫔。他想一想,简直都要不寒而栗!
他挥了挥手,陈太医退下后,他对着案上的奏章发了许久的怔,什么北方盐铁流通有异状,什么南方水患,一个字也入不了心里。
他兀地将笔摔在地上,溅起的墨渍一排落在了墙上。起身冷声道:“摆驾宫正司。”
宫正司一直是委任了韦无默代管,太后也吩咐她仔细清查。遂这几日,韦无默命人将各宫搜了一遍,得了太医院的验毒结论后,又翻阅了后宫一年来去尚膳局和太医院领的食材药材。
但活血之物总是避免不了的,不少妃嫔都有行经不畅的毛病,多多少少得吃些桂枝一类。她留神将册子翻了几遍——宫里煎药的药渣都会由太医院回收检查,也没有发现哪个宫私藏了药材。
又看了香料的进出,除了丽正殿用了不少苏合油,其他宫里或多或少也会用点香料,剂量不至于大到引动皇后的胎气。
萧怀瑾到了宫正司时,韦无默正在翻下人收上来的香料和胭脂水粉。她的目光从重华殿的份子,一直巡梭到明正殿的份子,从贵妃一直到了下面的五品才人。
蓦然,她脑海中灵光一现,复又将这些东西,全都看了一遍,微微蹙起眉,挥手示意下人去太医院替她问几句话。
有不对劲。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外面就传来通报声:“圣人驾到——”
韦无默赶紧出门跪下见礼。萧怀瑾如风一般掠过她,直接进了宫正司的门。
他对这个女官实在喜欢不起来,这个韦家的遗孤,自小被何容琛当女儿收养,因容貌漂亮,对外一身口无遮拦的性子,又兼她身上有着韦家人张扬的本性,嚣张不改,实在是有点讨厌。
“太医局将情况都跟朕讲了,后宫难辞其咎,必要彻查。”他步履匆匆,开门见山问道:“你这里查的怎么样了?”
韦无默跟着进门,感受到了萧怀瑾身上释放的威压,她冷静地回道:“坤仪殿的宫人,奴婢都已经问过了。据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抱翠说,安胎药是她和另外两个心腹守着煎的,绝不可能加有任何药材,也不会有外人下毒。用了两道刑,都不见供词混乱,可见是不假。太医局收回的药渣,奴婢也派人问过了,从未验出蹊跷……”
“砰”的一声,萧怀瑾一拳打在殿柱上,沉闷的击声,听得韦无默不寒而栗。压抑阴冷几乎充斥了四周,萧怀瑾的声音也一道挤压而来:“可还有发现什么别的线索?”
韦无默目光一闪,想到了方才惊怖的发现。她丹唇微启,又抿住了。本应禀报萧怀瑾,却犹豫了一下,最终叩首道:“尚未有什么发现,请容奴婢再搜查。”
听了她的回答,萧怀瑾不免失望,这失望压在心头发酵,逐渐怒意更甚。
是无能为力的愤怒。
那十恶不赦之人潜伏于后宫,兴许对他笑里藏刀,说着口蜜腹剑的话,却转眼间害死他的妻子,毒死他的孩子。她隐藏在鲜血后,手段是不为人所察的阴狠,兴许还在得意洋洋,看他笑话。
他何其无力!他连愤怒都无以发泄!
他胸口起伏着,在宫正司转了几圈,余光扫到韦无默那张美得凌厉的脸。她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眼睛一眨不眨,连悲悯或嘲讽都看不清。
萧怀瑾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皇后还有两日就要入殓,朕再给你一旬时间,需要什么尽可以提……朕想对皇后和孩子有个交待。”
韦无默无声叩首:“奴婢遵旨。”
她安静等着皇帝发完火离去,才站起来,眉梢眼角的不屑一顾再不敛着。不过萧怀瑾宽容了她十天时间,她松一口气,又去了隔间,拿过方才收缴的胭脂水粉,一一查看。
每个妃子家世不同,喜好不同,香料水粉的自然也有天壤之别。何贵妃的多是真腊、龟兹等地的贡品,淑妃用的水粉香气像是小姑娘似的,贤妃的胭脂香料少且清淡,丽妃最夸张足足有一箱子,还有九嫔、婕妤……尽管这些妃嫔们用度不一,但从她们宫里收缴上来的东西里,她都发现了同样的事物。
——是一个白瓷缀花盒盛着的桃花口脂,浅淡的粉色,色泽恬淡,气韵芬芳。令人看了爱不释手。
桃花,活血化瘀,常用以行经,药性并不激烈。先前被她差遣去太医局问话的宫人,已经来回话了,桃花若辅以桂枝、芍药、丹皮、桃仁等,加大剂量,服食多日,可用以堕胎。
韦无默以手捻起一点口脂,放到鼻端轻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