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潇逸在泉州呆的时间比他想的还要久,足足两个月,到六月中旬才完工。
此时,汤父已经谢恩,走马上任台澎巡抚,郑景溪也正式坐上了总办船政的位置,拿到了大臣木印。
左文襄公创立船政时,上书求刻一颗银印,朝廷却不愿意,让其先刻一颗木印用着。
这一用,就用了几十年,直到朝廷都没了,依旧是木质的。
这是因为总理船政事务衙门,在一开始级别很高,朝廷不希望如此,而是希望能成为一个地方机构。
但又说不过文襄公,只能扣着不给刻印。
临离开泉州之前,汤潇逸参观了一下铁路进度,比他想的还要快。
“汤大人,在下陈陟渝,是铁路公司帮工程师,家师詹达朝,这段铁路由在下负责。”
汤潇逸眨了眨眼。
陈陟渝的袍子被卷起来,露出裤子,裤子上已经出现了许多破口,还有许多补丁的痕迹。
脸上都是灰尘,皮肤是泥黄色,头戴官帽,就是那种像斗笠一样的官帽,证明他是个官。
再仔细一看,衣服是官服,只是补子被泥和灰尘糊住了。
“陈大人不必多礼,达朝先生呢?”汤潇逸问道。
“在那边架桥,我带大人去。”陈陟渝很主动的带着汤潇逸往里走。
这边是山区了,好在这一段路还比较平缓,又沿着铁路路基走,并不麻烦。
“这座桥跨过东溪,直接西线工程,等桥建设好,铁路的主干工程建设就差不多了,检查之后就能试运行。”
“这座桥早已经动工,本来早就该完工了,结果前段时间打台风,昏天黑地的,许多材料都吹散了。”
“之后又是雨季,雨水增多水流端急,耽误了工期,但最多半月,就能竣工。”
陈陟渝一边走一边给汤潇逸讲解着。
等讲解完,也正好到了地方。
虽然叫溪,其实是条河,选址是一个河道较为狭窄的位置,此处河面宽一百来米,这是丰水季。
枯水期就七八十米宽,但水流依然湍急。
毕竟这里往下,进入中下游,河道一下子就拓宽到四五百米了。
此时,桥体已经基本完工,为了节约时间,用了大量混凝土。
此时混凝土的成本可比用石头高!
“老师,汤大人来了!”陈陟渝对着桥边几个真的戴着斗笠的人大喊。
然后,汤潇逸就看到身穿长裤,上面一身短打的詹达朝。
“达朝先生?何至于此啊!”汤潇逸内心深深的被震撼了。
此时的詹达朝,手臂黝黑,脚上全是泥土,为了方便,穿的草鞋,露出来的脚面有不少伤痕,指甲里都是黑土,脸上还有泥点,浑身灰尘。
要知道,即便任帮工程师时,他也是一个高级技术官员,此时却如老农一般。
詹达朝过来后,有些惊慌,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
“汤大人,这里条件简陋,在下这身装扮不太体面了些,实在抱歉,还望汤大人恕罪。”
拨清国的规矩,是可以治罪的。
詹达朝不觉得汤潇逸会因为这个治他的罪,但是也怕冲撞了他,导致铁路徒生变故。
“先生快不必多礼,先生这话说的不对,先生何罪之有?”
“相反,先生的品格,实在是令潇逸羞愧万分。”
汤潇逸跑上去接住詹达朝的手,不让他拜下去。
实在话,总经理兼任总工程师,跑到一线干成这个样子,十分少见。
特别是清国这个时代。
二人寒暄了一阵,汤潇逸的情绪收起了许多,才步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