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却是摇头,接过勺子一边忙碌一边说道,“你不知道,这世上的人总有那些不愿出力种树却只想伸手就能收到果子的。也有那些两只银锞子就挡了眼睛,看不到长远之处的人。很凑巧,张二一家和你公婆一家正好把这两样都占全了。”
“你是说,他们等不到明年,现在就想拿走我们的银子!”春妮立时瞪圆了眼睛,扭头就想去寻菜刀,“我跟她们拼了,我家生子就是路边捡回来的不成,当初那般狠心见死不救也就算了。如今我们日子刚好过一些,他们就又来搜刮!真当我是没脾气的软柿子了!”
蒲草哪里能看着她发疯,伸手抢过菜刀,低声骂道,“你气傻了?那是你公婆!他们再不好,也是生子的爹娘。先不说生子夹在中间要怎么做人,就是外人的指指点点也能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那我要怎么办,我真是受够了!我都想搬得远远的…”春妮到底气得掉了眼泪,自从嫁进刘家,为了生子她忍下多少委屈。别的不说,她那陪嫁大柜如今还在刘家老宅锁着呢。
蒲草抱了春妮,也是心里堵得慌,“你再是委屈,起码还有生子知道。我呢,三个孩子没一个是亲生的。不说桃花和山子,就是张贵儿那小子几次气得我跳脚儿,可是别说抽他巴掌,就连抬手比划一下都不行。否则他必定恨我、事事违逆不说,村里人也能把我传扬的恶毒无比。以后,我还怎么在村里站住脚?”
“蒲草,你怎么也这么说?”春妮抽噎着,“那咱们两个以后就没有活路了?”
蒲草嗤笑出声,一边扶起春妮替她擦眼泪一边小声说道,“谁说咱没活路了,以前咱们没能力只能忍让,如今咱们手里攥了发财的法子,手里也有银钱,还用怕啥!大不了拾掇行李咱们进城去住。买上两个大院子、十几个奴婢,保管你当个耀武扬威的地主婆儿。”
春妮听得蒲草拿她的终极目标说事儿,忍不住脸红推了蒲草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形儿。温室里的菜才卖了几筐啊,你舍得扔下,我还不舍得呢。”
蒲草见得她终于重新露了笑模样儿,也就不说笑了,仔细思虑片刻就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春妮听得点头不已,转而又问道,“那你怎么办?我这总归还是刘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你那身份太没底气了,张二一家若是笼络了贵哥儿,你以后…”
“放心,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到底人心如何?”蒲草往托盘上拾掇着菜碗,“这么些时日,我虽是没给过贵哥儿好脸色,但是吃食用度从来没亏欠过他,他就是条小狗怕是也能分得清好赖了。若是他真是那般没有良心,那么…不养也罢。”
两人定了主意,就端了托盘转回屋子。不必说,张二婶母子几个有了热菜,自然是吃得眉开眼笑,就是陈大娘几个也终于能够吃个囫囵饱了。
黑娃许是吃得饱足了,放了筷子就要下地。可是扭身的功夫又瞧见山子的碗里还有两片肉,于是扑过去抓了就塞进嘴里大嚼。
山子正给桃花夹鸡蛋,突然被吓了一跳,那鸡蛋就吧嗒掉在桃花衣襟上了。
小女孩子爱美,眼见衣襟上一大块油污,桃花就瘪了嘴。山子心急要帮她擦掉却是越擦越脏,惹得桃花小声哭了起来。
蒲草听见动静,就赶忙过来揽了桃花,劝道,“傻丫头哭什么,家里不是还有新袄吗。你和山子先回去换了新袄,然后把这脏的拿去温室,等嫂子回去洗洗明日就干了。”
桃花一听可以换上那套最爱的桃花袄,脸上就露了笑,小心思了想了想又偷偷去瞄外屋的二哥,怯怯说道,“二哥不让穿…”
蒲草极是怜惜这乖巧的小丫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更加小小声说道,“在温室里穿穿,你二哥看不到。”
桃花眨了眨大眼睛,笑得更是欢喜,回身喊了山子一起穿上鞋子手拉手回家去了。
老少几个女子瞧得她们姑嫂两个叽叽咕咕好一会儿,桃花又笑得那么欢快,就忍不住赞道,“看着姑嫂两个亲近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亲姐妹俩呢。”
陈大娘同张家住得近,自然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就附和道,“蒲草待这几个孩子是真没得说,论吃食论穿戴哪样儿都是先可着几个孩子。”
众人都是点头,唯有张二婶翻了个白眼,撇着嘴没有说话,当然也没人搭理她就是了。
很快,外屋的酒桌在张二叔一口一碗酒的“不懈努力”下也早早散了。
陈大娘、董老太和刘老太都坐在炕上闲话儿,陈大嫂几个当儿媳妇的就忙碌着拾掇桌子。
张二婶舔着脸硬装长辈,一会儿说吃撑了一会儿说嘴里咸,就是躲懒不下地。众人也权当没她这个人在一旁了,倒让她偷笑得好似占了多大便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