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在屋前的小板凳上坐着,想着想着有点想到了别处去,譬如读书的时候那颗被砍掉的柳树是不是又能看见了,低年级教室前的那一排橙子树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高大,操场右边白杨树下的灌木丛有没有种好,是否跟记忆中的一样等等。
李惜想得有点多。
一直想到有人来卖油发豆腐,奶奶喊她去买两斤,她才回了神。
像奶奶这一辈人钱是不会放在钱包里的,当然也没有钱包,不过放在裤兜的夹层小口袋里就是袜子里,放得倒是很隐蔽,就是掏出来的时候有点困难,所以李惜又等了一会儿等奶奶将钱拿出来后才追着去买。
本来李惜的脚是不应该乱走的,但是奶奶走得更慢,所以就只能由李惜去了。
因为李惜的脚虽然受伤了,但是经过这两天的上药好了不少,扶根拐杖走没问题。
油发豆腐制作简单基本上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自己都会做一点儿,和着猪肉或者鸡肉吃最美味,但是因为做豆腐需要耗费时间人力,所以平常的时候倒是很少做。
这会子乡下也没有什么菜吃,所以那卖油发豆腐挑着到3组的时候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几斤,又被人买了好些,到李惜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斤了。
老板看她是个小女孩,脚又受了伤拄着拐杖想要卖给她,但是段小英却不让,直说应该先来后到。
老板笑了,“那你也应该懂得爱幼啊!”
说着就要给李惜包起来,段小英被老板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却眼看着李惜就要接过去了,一把手将油发豆腐抢了过去。
“有钱你不赚你傻啊?”段小英吼着老板,因为这一抢太过用力导致李惜扑了个空,一屁股摔在地上,李惜闷哼一声,这脚好像又扭到了。
这个段小英,本来不想跟她计较了,没想到她这么狠,“喂,把东西还给我。”李惜咬着牙站起来。
那老板伸出手过来扶了一把,在一旁劝着,“我是想卖这个小姑娘的,你抢什么咧,赶紧拿回来。”老板声音提高了不少,眼睛也瞪得圆,有些凶样地看着段小英。
段小英从来都是爸妈哄着的,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那声音叫一个嘹亮,叫一个浑厚,看来她每天早上起来练嗓子果然不是白练的。
她妈估计也是个练家子,踩着风火轮来的,李惜还在研究段小英就是这么浑厚的声音是从喉咙是发的还是丹田里发出来的,她妈冲到李惜面前就要打人,被那位老板拦住了。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这豆腐我不卖了,你们3组的人素质就是比别的组低一些,我以后可不敢到你们这儿来卖了。”
云嫂嫂抱着丽欣开始劝了一句,“别啊,我们大伙儿爱吃你做的这豆腐咧,很下饭,别因为某些人就不来了啊。”说着还将李惜往她的旁边拉了拉。
“你说什么呢你,我女儿在这里受了欺负,哭成这个样子,什么某些人?什么素质低,还指不定是说谁呢。”说完,瞪着李惜,“你家有钱吗?还来买什么油发豆腐,笑死人了,拿着这些毛毛钱,人家可真是懒得数哟。”
因为奶奶给的钱都是零钱,还有很多一毛一毛的,整整的一踏,因为李惜的口袋不够大,所以是拿在手上的,段小英她妈此刻就是在笑李惜这钱。
虽然李惜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女儿是能耐,拿着十块整钱来买,但是现在只有一斤,老板没有零钱,他是可以跟我换,然后找给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免得恶心你,要钱还是面子,这都是随你的。”
李惜笑嘻嘻地说着,与八九岁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段小英形成鲜明对比。
段小英她妈被噎住,想说自己有零钱,但是刚才还笑了李惜拿着毛毛钱,一下子又拿不出手,但是不拿的话难道要让这十块钱白送给别人吗?
段小英她妈脸红了白,白了青,十分精彩,见大家都笑着看她,最后咬了咬牙去把段小英手里的油发豆腐给抢了过来扔在李惜身上,洒落了一地。
“走,我们不买了,不就是破油发豆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要是有钱读书你再说哦。”段小英一副小人嘴脸。
李惜听得眸色免不得深了些许,李惜家现在确实是没有钱供李惜上学,她是踩到了李惜的痛处了。
段小英她妈显然也是看了出来,知道自己说中了李惜的心思,也不怕人笑话说她欺负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就是要为她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虽然李惜没有也不能将段小英怎么样,但显然她妈是把这笔账算在了李惜的头上了。
段小英她妈洋洋得意地走到李惜的面前,“怎么,说不出来话了吧?你现在来给我女儿跪下道歉我就原谅你了,好歹我们也是读过书的嘛,是个知识分子,跟赌鬼家里人是不同的。”
李惜的手捏得更紧了一些,但嘴角的笑意却还没变,看段小英以及她妈就跟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表情,嘲讽得紧。
她还没说话,那老板急了,那老板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见李惜这样被欺负,先是吼了一圈围观群众,然后又帮着李惜骂,“哎哟,我这个暴脾气,你说我这个是破油发豆腐我忍了,我下次不做你生意就行了,但是你这样欺负一个小娃娃你良心也是给狗给吃喽,还有你们这些乡里乡亲的,就知道看热闹啊,哑巴啊,话都不会说啊,谁对谁错你们都看不出来?”
段小英这个时候不哭了,站在她妈身后,指着李惜说,“就是她的错,她插队,明明就是我先来的,凭什么卖给她?”
“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关你屁事啊?”那老板看了看地上的油发豆腐,又骂,“你们娘俩儿赶紧把这东西给我捡起来,好好地给小娃娃带回家,这事儿就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