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哦了一声,将问题的矛头转向床上挺尸的那个:“慕公子说你是他的主顾,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慕容璟道:“慕公子?”
我道:“就是灵均山庄的主人啊。”
隔了会儿,才听他道:“我并不认识你所谓的慕公子。”
我的心颤了颤,道:“怎会?你不认识他,他何必大费周折地救你?”
他的声音有些远:“灵均山庄乃我数年前买下,赠与一个友人,相赠之时,我与他约定,若我日后有难,这座山庄便是他救我的报酬。”又问我,“你口中的慕公子,是何方神圣?”
我道:“他嘛,戴个面具,挺神秘的。”好奇地问他,“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公子羽啊?”
他默了片刻,道:“正是。”
我替他欣慰道:“看来公子羽并没有忘记你与他的约定。”
他道:“哦?”
我向他解释了慕公子与公子羽的关系,又很好奇他跟公子羽的关系,不过仔细想想,公子羽与六国许多王侯都有交往,会认识晋国的七王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小丫头喂完药便退了出去,留下我和慕容璟共处一室,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天,不时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翻身。
他突然问我:“你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可是有什么话想问我?”疲惫道,“有话便说吧,你此时不问,只怕再过一会儿,连回答你问题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被他说中心事,不由得默了片刻。
挪到他身边,摆弄着衣袖,问他:“无颜……”声音轻若蚊蝇,“你可有他的消息?”
他问我:“当年他赶你走,你竟还惦着他?”
我摇了摇头,语气很平静:“我其实对他早就没有要求,可是他的死活,我总要知道。”
我等在那里,等他给我一个答案,却等来一个问句:“若他活着,你当如何,若他死了,你又当如何?”
我把手指在掌心收紧,淡淡应他:“他活着,我与他此生再无纠葛。缘分已断,我不强求。”目光落到床上男子的身上,语气有些麻木,“若他死了,何时死的,如何死的,尸骨葬在何处,谁为他敛的骨……这些,你必须要告诉我,否则,我不相信。”
男子的脸棱角分明,深漆的眼睛像是望不见底。
他忽然开口:“九月初七,溺水,就地安葬……”眼里渐渐染上悲悯的颜色,“我。”
我怔在那里。
他的回答与我的问题对得工整,我却突然像个刚刚学说话的孩子,对于每一个问题都要重新确认。
“他死了?”
“是。”
“死在九月初七,大沧破城的那一天?”
“是。”
“溺水而亡么?”
“紫清殿旁的莲花池。”
“你亲手敛了他的遗骨?”
“没错。”
我稳住身形,道:“我不相信。”缓缓道,“你在骗我,他的水性很好,还曾经下水救过我,一个能够下水救人的人,却溺水死掉了,说出去多可笑啊。”笑了一下,教育他,“我知道你在同我开玩笑,但是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期待慕容璟能说句什么,可是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我,我在他的目光里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由得退了两步,像是在宽慰自己:“不会的。”
他的声音无情地落入我耳中:“长梨,我一个将死之人,骗你做什么?当日大沧血洗晋宫,从紫清殿到广袖宫,一路上尸骨堆积如山,被捅伤了扔进莲花池的,又岂止那么一人两人?”
我捂住胸口,从牙齿间挤出三个字:“你骗人。”
一转身,就撞到什么人,那人问我:“长梨?”
我却连撞到的人是谁都无暇注意,跌跌撞撞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