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公子洗完澡回房的时候,我正翘着二郎腿在他床边嗑瓜子,见他进来,忙将裙子拍一拍,顺便拿脚将地上的瓜子壳往床底下踢一踢,冲他挤出个笑:“慕公子。”
他停在那里没再往前走,顿了一会儿,突然转身朝门边走去。
我心中道声不妙,他莫不是因为我昨天咬了他,不想看到我吧?
却见他气定神闲地走到门边,把房门给插上了。
我的稳稳落回心窝,又反应过来,他他他……他插房门干什么?
男子重新走回床边,抱臂问我:“姑娘深夜造访的目的,不知是不是在下所想的那样?”
刚刚沐浴过的关系,他的衣带系的松松的,胸口微敞,身体上尚留着没有擦干的水汽,一头黑发如瀑,衬着他肤色如瓷。
若不是他脸上的那张面具,此时本来应该是极容易让人起色心的场面。
一个跑腿办事的都这样神秘,那个公子羽的水该是有多深啊……
我心念一动间,已朝他笑道:“听说昨日那个暖床丫头慕公子不满意,我今日便是替她来暖床的。”
“梁公子想用一个女人,来同在下换一个月的时间,这笔交易,姑娘可觉得划算?”他的声音清越如瓷,却有一些怪异,我却一时判断不出是哪里怪异。
我将问题丢回他:“慕公子以为呢?”
他道:“对梁公子而言自然划算,可是对在下而言,这笔账便要掂量掂量。”
我笑吟吟地问他:“慕公子还有什么可掂量的,难道和我的一夜春宵,还不及三千斗粮食?再说,如今天下已定,公子羽买粮,总不会是为了军需,既然不是为了军需,缓上一两个月,又有什么难的?”
他却笑着摇头:“姑娘不了解公子羽。”
我挑眉看着他,听他解释:“同梁公子一样,公子羽也是个生意人。姑娘可知道,如今天下最缺的是什么?”见我茫然,又换了个问法,“姑娘便只看这柳州一带,百姓最紧缺的东西是什么?”
我一听这话来了兴致,道:“现在什么不缺?前段时间兵乱,官军匪军在城里过了一拨又一拨,百姓家中能抢的都给抢光了。如今物价飞涨,有些东西却是有价无市,尤其是柴米油盐,黑市上漫天要价,寻常百姓又哪里买得起?若不是见那些灾民可怜,我怎么会盯上梁家的那点儿存粮。”嘟囔道,“就那一点儿存粮,全放出来赈灾也都不够,梁公子这个小气鬼……”
他悠悠道:“姑娘这不是挺明白的吗。整个柳州,拥有最多存粮的梁家也只能拿得出三千斗米来,物以稀为贵,如今打粮食主意的人,又岂会是少数?”又淡淡道,“姑娘方才说有价无市,在下倒觉得粮食也并没有紧缺到如此地步。商人重利,在非常时期先行屯粮,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卖出去,最后所收获的,便不只是原来的一两分利了,这也属于人之常情。”
我明白过来:“公子羽竟然是在做这样的生意?”从牙齿间挤出一句话,“缺不缺德啊。”
“姑娘先别急着骂人。公子羽也是为人谋事,若不是这批粮草对靖州那位主顾至关重要,在下为难你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我道:“你的意思是不会同我让步喽?”起身郁闷道,“那你还同我说这么多,与其跟你磨嘴皮子,我还不如回去想想我与梁公子对簿公堂时的陈词呢。”
他喊住我:“站住。”
我走回他面前:“你答应帮我想办法了?”
他示意了一下花梨木的大床,道:“不是来暖床的么,暖完床再走。”
我咬牙切齿道:“后会无期。”
他声音里多出些笑意,道:“粮草的事其实还可以商量,姑娘若是不想商量,那便算了。”说完走到床边坐下,就要脱靴子睡觉,我忙矮下身子接过他的动作,换了副笑脸道:“就知道慕公子是个好人,既然我是被派过来帮公子暖床的,此时走了怎好向梁公子交差?来,我伺候公子上床。”
自从被无颜休掉以后,许久不曾替人脱过鞋,动作到中途,忽而有些含糊,他也不提醒突然失神的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良久,才莫名其妙地道了句:“我从前的结发妻子,也是这样替我脱靴的。”
我回过神来:“原来公子已经娶亲了。”注意到“从前”这个字眼,问道,“尊夫人还好吗?”
他的语气很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她好不好。”像是有些伤感,“我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就连做梦都梦不到她。”
我将他的鞋子在床边摆好,淡淡道:“梦不到好啊,说明她过得很好,没有什么不如意。”
良久,才听他道:“是么。”
我对他的感情历程不大感兴趣,想起正经事,搓着手问他,“公子不是要同我商量么,不如趁着现在还没有睡意,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他却伸手过来,拾起我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慵懒着嗓子道:“有说这个的功夫,还不如与姑娘做点儿有意义的,才不辜负这苦短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