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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黑尽,冷承业提着一盏灯笼往殿外走。
来贵想要跟上,他却挥手阻止。
他一个人径直来到了德禧宫。
宫内无人,漆黑一片。
他推开正门,抬脚进入屋内。
继而点燃了一盏烛火。
屋内有人定期打扫,一片洁净。
东南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位温婉婀娜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他的母妃,德妃娘娘。
冷承业注视画中人良久,随后席地而坐。
他喃喃相问:“你是否把我当成过你的儿子?”
又问:“你当年真的爱过我吗?”
画中人沉默不言。
他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随后蹙眉,摇头:“在这深宫里,哪能容得下什么爱呢?”
说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眸,泪水悄然滑落。
“太后养育我,扶我登基,偏偏,也正是她,取你性命、对我心悦之人赶尽杀绝,我好不容易找了个赝品,却因为一个老不死的厉王、因为一个阴魂不散的冷宏宇,而求而不得,在这深宫里,没有无辜之人。”
他杀害冷宏宇不仅因其窥到他吸食五石散的秘密。
更因其是皇家除他之外仅剩的一个男丁。
倘若五石散的秘密被揭穿,冷宏宇势必要成为取代他而坐上龙椅的人。
他决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要斩草除根!
老天爷还算眷顾他,让他如愿以偿。
老天爷似也漠视他,剥夺了太多本属于他的东西。
冷承业心绪难平,兀地从地上站起来,对着画中人怒目而视:“你虽生了我,却未尽一天养育之责,甚至种下四方军的祸患,若无你当年之举,又何来我今日之忧,我认贼作母,但我的生母,又何尝不是一个贼?”
莹莹烛火下,画中人依然身姿婀娜神色温婉。
她听不到他的指责,亦无人听到他的指责。
夜以黑暗之名,将一切呈现,也将一切掩盖。
次日,顾不言恢复官职。
冯氏大清早就让后厨备下鸡汤,让儿子喝下一大碗,是为吉利也。
她还亲自将儿子送上上值的马车。
又前前后后叮嘱一番,这才转身回屋。
秋玉见主子面色不善,颇为不解:“公子恢复官职是好事,老夫人当高兴才是。”
冯氏幽幽一叹:“我自然是高兴,只是这高兴里头也有担忧。”
“老夫人担忧什么?”
冯氏压低声音:“担心皇上寻私报复。”
秋玉也压低声音:“老夫人放心,宫里有太后撑着,外头还有厉王帮着公子,公子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
冯氏思量片刻:“子仁说过两日要去登门感谢厉王,你到时也替我备一份厚礼,让子仁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