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是京城最宽敞的南北纵向街道,可此时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兵器交接、人声鼎沸,喧哗得像是白日里的闹市。与之截然相反的是,街道两边的宅院住户俱是大门紧闭,连灯火也熄得干净。
陆然从皇城出来直奔陆府,见到长安街上密密匝匝的人头时心中便是一沉,那老贼当真下了这样的命令!他纵身一跃,从那些人头顶一路踩过去,激起一层层的惊叫。
他知道这些士兵想要打败府中高手攻进大门并不容易,且就算到了最坏的情况,府中也还有密道堪用,所以闻昭应当不会出事,但是他仍然心急如焚。
他不愿闻昭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受惊也不成。顾及了皇城,却叫陆府陷于险境,本就是他的疏忽。
这些叛军接到信号便临时掉头前往陆府,等前来平反的京郊驻军察觉时,叛军正在陆府大门口与护卫僵持不下。
这一支叛军本以为围剿陆府是极简单的任务,没成想碰到了钉子。
“外面怎么样?”闻昭已经穿好了外裳,见扶摇又急又慌,便派了芙蕖去察看情况。
府里的小厮与丫鬟在此时此刻都卸下了伪装,好似一瞬间眼神都不一样了,动起手来也绝非寻常练家子。扶摇走到前院看了看又回来,与闻昭说,“有些不妙,大门快倒了!”若是大门倒了,外面的士兵一窝蜂地涌进来,府中的护卫就是身手再好也难以抵挡,总会有些漏网之鱼冲破防线。
闻昭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去一趟书房。”
“姑娘,现在应当立马找地方藏身才是。”芙蕖有些不赞同,抛却了主仆之别,直接拉着闻昭的手腕。
“不行,陆然书房里的东西不能被人得了去!”闻昭说着,便将芙蕖的手拨开,“芙蕖,听话。”
芙蕖阻拦不成,红着眼眶,难得吼了扶摇一句,“别哭了,陪姑娘一同收拾东西去!”
扶摇擦了擦眼泪,跟上芙蕖。
闻昭一路疾走,推开书房的门,四下寻找陆然的印章,他案上那些文书她也不清楚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情急之下便一股脑全抱上。
“姑娘,我们来。”芙蕖跟着跑进来,从闻昭手里接过一摞,扶摇吸了吸鼻子,也在案上抱了一摞。
闻昭正不知该将这些文书藏往何处,这时候突然想起陆然辟地密道来。
陆然的密道入口处便设在书房,闻昭也曾从这里出来过,因此三两下便打开了密道。
两个丫鬟很是惊讶,闻昭却没工夫解释了,转头吩咐她们,“进去。”
因着时间紧迫,三人没有拿火折子也忘了带烛台,只好将就着摸黑前行。闻昭将这些文书放在脚边,坐下来歇了一口气。
“姑……姑娘,那些叛军能打到我们府上,是不是……外头是不是已经变天了?姑爷他……”扶摇的声音发着颤。
芙蕖打断她,“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虽是这样说,她却也是毫无底气,因为这些叛军能有余力围攻陆府,皇宫那边应当是被攻下了才对……
姑爷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若是江山易主了,新皇帝一定不愿放过姑爷……
闻昭沉默,一只手却悄然抚上了腹部。
密道里漆黑又寂静,只剩下扶摇吸鼻子的声音。
恰在此时,密道里的三人听见了外头一声连着一声的丧钟哀鸣,苍凉又悠长。扶摇的哭声一噎,等丧钟声停了,她呆呆地问,“皇上驾崩了?”
真的变天了。
平反大军已将叛军团团围住,陆然立在屋檐上,冲底下一吼,“薛守义已经束手就擒了,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
叛军的动作一滞,一些士兵惊疑不定地看过来,举目所见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以及高处立着的玄色人影。
“薛守义应承你们的好处已经无法实现,对你们施加的威胁也没了效用,你们还要铤而走险干这掉脑袋的活吗?现在放下兵器,还能保条命下来,等此间事了你们还有安生日子可以过,如何?”
“乒乓”几声,已经有人将刀剑丢在了地上,颤着声音哭喊,“我也不想造反,我受够了……”
这支叛军的将领是薛守义的亲信,见状连忙道,“大家不要轻信他!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皇帝都死了,我们要成功了!”
陆然冷笑,“皇上驾崩了,薛守义还如何抵抗他们呢?”陆然指向围在外头的平反大军。话音刚落,这支平反大军便爆发出一阵低吼,如虎啸如雷鸣,在长安街上空久久不散。
陆然不再理会,几个借力便跃进了陆府。
陆府的大门虽摇摇欲坠,府里却干净得很,看来没有人闯进来,陆然心头稍松,想起家中的小娇妻,又暖融融的,步子迈得越发急。
卧房烛火燃着,暖黄的光从窗口泻出来,陆然停下步子,整了整衣袍才推门而入,“昭昭……”
空的。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倒是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陆然想到了一处地方,转身朝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