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
听着帐子里边传出来的惨叫声,外间立着的太监宫女都是低头不语。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皇上好似心情格外不佳,发泄地也狠了些。
过了一会儿,里头的动静停了,而男童仍在哀哀哭泣。
“滚吧。”
随后便是“咚”的一声,想必是被皇上一脚给踹下了龙榻。这才走上来两个太监将男童抬走,却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被皇上迁怒了。
而里头的皇上则是仰面躺着,看着明黄的帐顶,想着他那难产的计划。
外面都在传姜家中意陆然了,他还如何将谋害司马毓的罪名扣在他们头上?本打算借此削他们一半兵力,再将小姜二嫁给李襄的,如今都不成了。
但他是一国之主,他们的命运如何都由他说了算!现下他虽不能随随便便削别人兵权,可他信手拟的一道旨意却可以毁了别人的姻缘。
皇上又想起薛相的那个学生来,倒是个能干的,又是保皇派的人。罢了,事成之后补偿补偿他就是。
只是他的心里头仍是烦躁得很,亟须什么来疏解,“何休!给朕取一颗长生丹来!”被点到的何公公“喏”了一声便躬身退下。
待一口咽下了长生丹,皇上舒畅地一声长叹,倒在龙榻上。
许久,皇上睁开眼道,“你们下去……你不是何休!你是谁?”
见皇上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好似随时要将他发落了,何公公立马跪倒在地,急声呼号,“小的就是何休啊!皇上!”
皇上揉了揉眉心,再睁眼看,这分明还是原来那个何公公,摆摆手道,“退下吧。”他方才不知怎的,竟然眼花了。
看来是被姜家那事给气糊涂了。
闻昭正在院子里头看闲书,就见二哥从不远处过来了,“二哥?”
姜闻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即好似下定了决心一样,在闻昭对面坐下。石凳微凉,闻钰只随意理了理衣摆。
“二妹妹,你当真中意那陆然?”他先前就察觉出来陆然待这个堂妹有些不同,可他没想到这二人竟是两厢情愿的。
虽然陆然容貌上佳又才智过人,可他二妹妹却像是没有开情窍似的,从没有见过哪个男子入了她的眼。这回竟然直接与二叔坦白了心思。
闻昭对二哥这问题并不意外,因此并没有尴尬羞赧,只笑着点点头。
“你可知陆府住了二十个舞姬?”
闻昭将手中的书放在石桌上,正色道,“若不是二哥你当时新婚燕尔的,如今应当也有十个舞姬了吧。”
闻钰默然,那些个舞姬确然是皇上硬塞的。可他心底就是不大愿意闻昭与陆然在一块儿。说起来他也是与陆然共事过的,知晓这人是有担当有才能的,可……
“如此,三弟不就白白外放了吗?姜家还是与保皇派绑在了一起。”闻钰的眼里露出些不甘来,当初闻熠为了姜家的安宁自请外放,他虽只叫闻熠珍重,可却为此难过了好一段时日。
又是立场问题。闻昭眼帘稍合,叹声道,“只消等上一段时日,这些顾虑就不存在了。”
别的却不肯多说,闻钰将这句话反复琢磨,仍是想不明白。
闻昭看着二哥远去的背影,他好似边走边想着事情,步子里头失了往日的洒脱。
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总是不缺话题,这回继陆然闻昭的事后又有新鲜事出炉了。
都知道当今皇后的家世并不出众。那时皇上还未登基,谢氏便以四品京官之女的身份嫁进太子府做了一个太子良娣,在元后薨逝后方被立为皇后。因为皇上的后宫实在单薄,谢氏的家世算是中等,资历却不浅,立她为后虽遭到了一部分大臣的反对,可也算是顺利的,毕竟皇上好似并不是什么喜好美色之人,太子也不小了,那些个大臣将自己女儿送进宫并没有什么大好前途。
话说这谢家,原本最大的官就是谢氏的父亲了,可也只是一个四品官。这样的后族实在不算强。皇上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给自个儿岳父赐了个英国公的爵位。同样是国公,这英国公可不比另外两个国公那样手握重兵,只是说起来好听罢了。
然而,就算毫无实权,却丝毫不妨碍谢家的子弟心生傲气。
若他们原本就是簪缨世家倒还罢了,这样一朝得势的最是容易跋扈得意,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叫他们在百姓口中就没能留下什么好名声,不过到底是后族,很快就能压下去。
不过这回却有些例外。
当朝国舅爷抱着美人于闹市中纵马而过,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却不知是从哪里蹿出来一个垂髫小儿,舔着冰糖葫芦完全不知险状,眼看着就要将这小儿踩到马蹄之下,又冒出来一个小郎君,救了那小儿自己却被马蹄给踹了几丈远,当场气绝。
国舅爷吓慌了神。这要是踩死了一个布衣孩子他倒可以解决,可现在这人瞧其着装便知非富即贵,他怕是惹祸上身了。
本还抱着侥幸,盼着这人是富商子弟,只要不是官家子弟,事情都好说。他的皇后姊姊一定会救他的。
可事与愿违,这人恰是官家子弟,且还是威远侯府的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