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齐姑娘离开了。”內侍恭敬地对罗钰道。
罗钰淡淡嗯了声,头也没抬地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如今他已经能很熟练地从奏折上大臣们骈四俪六的措辞中看到重点信息,也习惯了朝臣文绉绉的讲话方式,三年来,这个国家在一日日变好,他的皇位也越来越稳固,许多以前不敢做的变革,现在也开始渐渐逐步施行,今年恰又是科举年,正是收获果实的季节,他对此次科举很是上心,朝堂上下也都盯着,因此作为主管科举的礼部尚书
,宜生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此刻他手中的奏折,便是宜生关于此次科举的建议。
一条条一段段,条分缕析,逻辑严密,字字落到实处,没有一个字是废话,相比那些骈四俪六卖弄文采的奏折,看得他眼睛舒服心里更舒服。
她做的所有事,似乎都是正确的,是让他舒服的。
——除了拒绝他这件事。
看完手中奏折,他拿了朱笔仔细批奏,批好后妥帖地放到一边,又拿起一本奏折,一打开——却又是劝他选秀的。
他烦地一把将奏折给扔了。
旁边站立的內侍吓了一跳,小心看他的脸色,也不敢去捡奏折。
“福元,今天几月几日了?”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內侍吓了一跳,又听陛下问这种问题,他不由奇怪心想怎么陛下连日子都不记得?然而还是恭恭敬敬地答道:“陛下,今天是三月廿三,明儿就是谷
雨了。”
然后他就见陛下闭上了眼睛。
今儿这日子有什么特殊地吗?福元不解地想着。
良久,罗钰突然睁开了眼睛。
“福元,找身寻常百姓的衣服来,朕要出宫。”
福元又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陛、陛下!”
罗钰皱眉微斥,“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福元应声,兔子一般快速跑走准备去了。
……
罗钰扮成了一个普通富家翁的形象。登基这三年,他除了熟练了政务,适应了作为皇帝的生活外,还有一些别的变化,比如脸上那些狰狞的旧疤,在太医的妙手施为下,也变淡了许多。如今虽然仔细看仍有
些吓人,但起码不至于走在街上引起轰动,再用头发巾帽遮挡一下,收敛收敛身上的气势,他这个富家翁扮地也有七八分像。
他骑着马,除了福元也骑着匹小马跟着,暗处还有好些侍卫。他如今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独身一人出宫。
出了皇城,一路打马朝定国公府而去。定国公为人和善,不好什么排场架子,并不像许多达官显贵那样划街为王,自家在哪条街上,就把整条街都管地死死地,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因此罗钰到时,便看到定国
公府左近人流熙攘,甚至还有不少沿街叫卖的小贩,定国公府门前的守卫们也不去驱赶他们,只是若有人闹事,他们才会去干预。
人流熙攘中,罗钰下了马,将马牵到一棵大槐树下,槐树旁边还有个卖卤食的小摊,摊主正卖力地吆喝:“卤猪尾卤猪蹄儿,花生毛豆浸酸梅!”
还怪顺口的。
看罗钰在旁边停下,那小贩一看他衣着富贵,便忙上来招呼生意,罗钰摇头表示不要。小贩悻悻:“哎呀,这位老爷您别看不起我这摊子小,不是我自夸,我王六的卤猪蹄儿浸酸梅,那可是定国公渠尚书都夸的!要不我咋就单单在定国公府门前摆摊儿了?渠
尚书喜欢吃呀!”
罗钰愣了下,“渠尚书喜欢吃?”
小贩猛点头,忙不迭地将渠尚书哪月哪日在他这儿买了什么都巴巴儿地倒出来,又说国公府的下人也经常上他这儿来采买,定然也是给渠尚书吃的云云。
罗钰挥挥手打断他没完没了的自夸,道:“那就一样来一斤吧。”
“哎,好嘞!”
小贩高兴地应了,手脚麻利地给他一个个地称了包好。
正忙活着,国公府门前喧闹起来。几辆马车停在门口,每一辆都装地满满地,十来个伙计忙上忙下地搬东西,其中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人,白面青衣,看上去有三十来岁了,然而依旧一派的斯文俊秀。国
公府早有小厮进内禀报,不一会儿,门里就来了人,打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姑娘,姑娘后面跟着一个黑衣青年,以及一个红衣丫鬟。姑娘容颜摄人,面上却天真纯净如稚子,一见了那青衣男子,便眉开眼笑地冲到他怀里,丝毫不知避讳什么。青衣男子笑盈盈地抱抱她,又拍了拍她脑袋,两人并肩进了
定国公府。
“哎,是这位爷呀!”
那小贩王六儿忽地叫道。罗钰目光茫茫地看向他,王六儿便高兴地指着那已经进了定国公府的人影道:“那位老爷我认识的!他也在我摊子上买过东西,说他家娘子喜欢吃我的浸酸梅,他家姑娘喜欢啃猪蹄儿,他那样身份的人,竟亲自为妻女买吃食,真是好相公啊。而且出手阔绰,光打赏就有快一两银子了呢,可真是个爽快人儿!”说到最后一句,声调明显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