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山上等他回来?叶苏不解,方才被巨大的惊喜所冲昏的头脑这时候逐渐清醒过来。她回头看了看江淮彦,他浅淡地对自己笑了笑,比了个口型。
他说的是放心。
既然他这么说,叶苏便选择相信他。
“敢问姑娘究竟是谁?”段玉和神色不定地看着叶苏和江淮彦,他们之间显然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通过为他治疗的御医以及这支队伍,他已经能确定眼前这男人便是南夏朝的太子。这女人看起来只是个侍婢,但却意外地冷静大气,甚至知晓与他相关的一些事情。
枫山上藏着的是他当日奉公主之命从中南救回来的修白与叶昭,公主下令,暂时不能让这两人藏在山中的消息泄露出去,不然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我是他阿姐。”叶苏低低回应了一句,从沈复的手里牵过一匹马,在侍卫的搀扶下跨腿上马,“你的伤,可以么?”
段玉和迟疑地看了看叶苏,一咬牙,还是选择信她。
在段玉和的引导下,他们没有选择一般人上山的大路,先是绕着山脚走了小半圈,才从一条并不宽阔的小道骑行上山。
深秋一地落叶,马蹄踏过时发出声声脆响,叶苏时不时朝四周看看,以确认没有跟踪的人。段玉和身上有伤,但他骑行的速度并没有因此慢下来。叶苏喊了他好几次,嘱咐他不必操之过急。然而他都只是笑笑,速度丝毫不减。
“你可知,那少年现在状况如何?”段玉和蹙眉,试探性地问。
“阿昭他怎么了?”叶苏心脏一滞,惊慌瞬间攀附而上。在她离开前,他只是肩头被刺中一剑,伤口虽深,但不致命。
“如果,会成为你一生的拖累呢?”
叶苏咬唇,缓缓笑了。
“那又怎样?你知道吗,他临死前还握着我的手,流着眼泪对我说阿姐对不起,是他连累了我。即便他性格优柔,唯唯诺诺向我撒娇总像个孩子,可他十岁后他也从没有在我面前流过泪。他浑身颤抖,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却还要不断安慰我,催促我快跑,快点离开!他哀求修白,求他带我离开,他是王啊,是一国之主,却为了我去求一个侍从。我满手血污,都是从他身体里渗出来的血液,和我同脉相承的血,我却无法阻止它们从他身体里流失。我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涣散,却无能为力。侍从背着我逃跑时,我忍不住回头去看他,他看着越来越远的我微笑,蜷缩起了身体闭上眼睛,我知道他害怕,害怕到发抖。那一刻我多想回去抱着他,我想和他是在一起,哪怕死在一起,他是我的弟弟,是我唯一的弟弟。可修白告诉我,我得活下去,即便不愿长命百岁,也要看着杀死他的那些人自食其果惨死他人刀下。”
“我独自一人逃出生天,但每一夜我都会梦见他。我不能原谅自己,更不能原谅陆渺。无论阿昭现在是什么样子,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会用我一生来照顾他。”眼眶渐渐湿润,阿昭肯用命来换她活着,她又怎么能视他为拖累,“段公子,阿昭究竟怎么样?”
“他,无妨。”段玉和歉疚一笑,收起掌间握着的匕首。
在此之前,他仍是无法完全信任这个女人,故而出言试探。出乎意料,他竟听见这样一番话。原来那日竟是这样的情况,原来那少年竟有这样温和的一面。
听见段玉和的话,叶苏先是一怔,随后了然地笑了笑。
“谢谢你。”谢他这般谨慎地护着阿昭。
据段玉和所说,为了不暴露叶昭的所在地,他每次上山都会选择不同的路径。
叶苏不禁有些好奇,为何北晋公主会这般护着叶昭。明明陆渺是借了北晋的兵力,来吞并了中南不是?那她这般护着阿昭又是为何!
树影不断在身边略过,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看见前面竹林掩映下的小楼。
前边的段玉和忽然拉紧缰绳,让马匹停了下来,叶苏便学着他停了下来。
“这里布有陷阱。”段玉和从马背上跳下来,又拉了叶苏一把。两人将缰绳绑好,绕过布满陷阱的区域,才向竹楼走去。
失而复得的心情太过复杂,叶苏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清淡的竹香扑鼻,叶苏推开青竹并排制成的小门,厅堂却没有一个人。她回头看了看段玉和,后者朝她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叶苏会意,经过厅堂时,见方桌上的茶杯还在朝外散着袅袅水汽,还是温热的。
后院的方向传来空气被撕裂的呼呼声响,厅堂尽头的小门敞开,叶苏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矫健地挥舞着一把竹刀。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落下,他活着,真的还活着。
叶苏慢慢走到门边,扶着门框,静静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过去叶苏总是嫌他太过懒散,不钻研学问也不学武强健体魄。他却说:文有阿姐,武有燕城修白,他只需要跟在后面享清福就好。
现在他在学习剑术,是修白教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