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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双昂将她抱得更紧。沉默一会儿后,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直直落入纯懿心里:“我也喜欢这样的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你,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一直没有收到余晚飞送来的消息,按照分别之时双方说好的,这意味着安全无忧。纯懿和陆双昂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先留在孛果儿这里,尽量将伤养好,等到约定的时间再去与余晚飞他们汇合。
可纯懿还是忍不住担心,快到约定日子的时候,她照顾陆双昂睡着,自己披上一件从头罩到脚的帷帽,出门去打听消息。
一走出孛果儿家的小巷,喧嚣吵闹就扑面而来。街上巡逻的虞娄兵士依旧在找人,只是这次似乎目标清晰了许多,只盯着年轻娘子来排查,许多兵士手里还都握着卷起来的一张纸,不时展开看看,然后目光警惕地在街上众人面上逡巡。
纯懿心下一沉。她悄悄走到几位虞娄兵士身后,抻着脖子去偷看他们手里的纸,发现这其实是一副画,画里的人面貌与她并不太相似,甚至可以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长得像她,可若是有熟悉她的人来,一定一眼就能认出,画上之人就是她。
很奇怪,明明哪里都不像,可不知从何透出的感觉和神韵,却让人立刻就能确定,这就是纯懿没错。
不过也多亏了神韵这事儿,不熟悉的人无从感觉,而画上之人的五官与纯懿并不太相似,这让她得以侥幸躲过了几次搜查。被拦下对比的次数多了,纯懿又吃惊地发现,虞娄兵士们手里的画卷竟然还不是一样的一幅,而是不同的好几幅。
有的画上她在抚琴,有的画上她在作画,有的画上她在赏花,还有的画上她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望着前方发呆。而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她的画像来找人的人,除了那人,纯懿不做他想。
看着这么多不知道他从哪里收集来的画像,纯懿一时五味杂陈,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是失望于延陵宗隐竟然又没有死,还是为他这奇怪的收集癖好而无奈。
最终,纯懿只是将帷帽扯得更低,悄悄离开。
延陵宗隐自己自然是觉得那些画像是很像的。将他艰难从火里抢出来的画像分发出去之后,不仅画像对比这边许久都没能有个结果,连他格外关注的他私印的下落这边,也没有一点令人满意的答复。纯懿仿佛真的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让延陵宗隐十分恼火,药碗都不知砸了几个。
恼火之后,延陵宗隐一遍遍看手里关于纯懿的消息,又一次次回想事发当晚纯懿的举动,终于渐渐咂摸出了些不对来:
纯懿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她当着他的面抢走他的私印,自然能想到,他一定会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到底。只要她拿出盖有他私印的任何东西,立刻就会露了行迹。
那她就一定不会用这印了。
若是不用他的印,她又要在哪里为自己伪造一份路引呢?
延陵宗隐右手食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在有节奏的“笃笃”声中,他将纯懿的每一步都在脑海里又过了一次。
忽然,他敲击的动作停住了,一个模糊的猜测缓缓出现。
那个死了的太子,延陵宗隽。
延陵宗隐想到她在太子府大张旗鼓搞得什么“净化仪式”,本来以为她只是想要躲避延陵宗隽的求欢,在借着这个需要四处乱窜的仪式拖延时间,若是真如他猜测的那般……
延陵宗隐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可那笑容却一点儿都没有进入眼底。他扬声唤到:“黑塔,出动我的精锐部曲,去查延陵宗隽盖章后发出的公文。私印、官印、公印……”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还有他的亲信,他经常借名的那几个人……全部都查,一个都不要放过。”
纯懿还不知道延陵宗隐已经猜到了真相。眼看着十日之期将至,他们准备向孛果儿告辞离开,去往道观与余晚飞他们汇合。
可就在陆双昂刚刚说出请辞的话时,孛果儿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他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住用眼瞟纯懿,又朝着外面一眼一眼地张望,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实在是难以开口的样子。
犹豫纠结了许久,最后,他才吞吞吐吐说:“我看……你们还是别走着,先留下吧。在我这里多住上几天,养好伤再离开嘛。”
对于孛果儿的异常,纯懿只觉有些奇怪,陆双昂却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他将手摸上腰间缠着的软剑,脸上不露丝毫异样,脚下却轻轻一转,将纯懿挡在自己身后,一双眸也带上了些威吓,沉下了声音:“我们的确还有事,必须得离开了。这段日子多谢您照顾。”
孛果儿却只是摇头,一直想要阻止他们出门,僵持到最后,甚至就连纯懿和扎娜都看出了孛果儿的不对劲儿。
陆双昂此刻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敌意,脸上虽然还是浅笑,却语气严肃,不自觉就带上了些发号施令的施压感:“您这是什么意思?”
孛果儿又是语焉不详了许久,直到看出陆双昂彻底失了耐性,就要强闯时,他这才眼一闭心一横,飞快道:“你们是大庆人,对吧?”
然后指指纯懿,又补充:“你们,尤其是丫头你,就是近些天外面在找的人,对吧?”
虽然是问句,话语里却已经全是笃定,根本不需要纯懿与陆双昂回答。
纯懿两人顿时一惊。孛果儿那边却已经是无所畏惧,他本就不是能憋住话的性子,既然已经开口,索性直接道:“虞娄大军灭亡庆国,押送庆国皇族返回上京时,我正好在上京。当时的情景我记得很清楚,尊贵的大庆皇族个个蓬头垢面,连我们虞娄乞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