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寒风,苍凉月色,穿心过,环骨绕。何侠回头看一眼后面车轮飞转的马车。
娉婷已回,断了肝肠,失了魂魄,但敬安王府残留的一丝记忆,仍在。
她在,昔日便在。她在,那曾经笑傲四国、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的何侠,便真的曾经存在。
“少爷!”冬灼的喊声让何侠蓦然警觉。他从队伍最前方飞骑回来,在何侠面前勒马,“少爷,前面有人拦路,说要见少爷一面。”
何侠眼中闪过锐光,沉思片刻,挥手止住后面队伍。
大队赫然止步。
“带过来。”
不一会儿,双手被缚的男人被推到何侠马前。
“你要见我?”何侠居高临下,打量这个高大的男人。
他一身书生穿着,身材瘦削,举手投足间却颇沉稳,面对何侠两侧侍卫的虎视眈眈,毫无惧色,仰头道:“小将飞照行,不睡不眠,急行数日,在此等候小敬安王已有三个时辰,只为了见小敬安王一面,送上一个珍贵的消息。”
何侠沉默地盯着他,不问是何消息,反而沉下脸,哼了一声,冷冷地问:“你怎知本驸马会途经此地?”
身边侍卫锵的一声拔出剑,指向飞照行,只要一字答错,就是乱剑齐下。
飞照行不惊反笑,睨视道:“四国谁没有自己的眼线?不瞒小敬安王,就连小将的主人,也不敢笃定小敬安王会此时从此路过,派遣小将到此等候,只是碰碰运气。再说,如果小敬安王此时不由此路过,那小将带来的消息,将对小敬安王一点用处也没有。”
可以穿透人心的目光在飞照行脸上停留片刻,看不到一丝虚假。何侠语气稍缓,问道:“你的主人是谁?到底是何消息?”
“小将的主人,是归乐的……”飞照行靠前一步,压低声音,“王后娘娘。”
滔滔铁骑,在楚北捷率领下向西飞驰。
兵马疲惫,但无一人落队。
月儿终于胆怯,悄悄隐藏至无人处,太阳还未到露脸的时候。
快近黎明,天色却更黑。
“驾!”楚北捷仍在迎风奔驰。
他的手脚几近麻木,只有腰间的剑隔着衣裳传递灼热至肌肤,发泄嗜血的欲望。
鲜血,尸骸,黄沙。
担忧和悲愤积满胸膛,他渴望挥舞着剑,感受敌首坠落时溅起的热度,他要践踏敌人的尸骨,然后跪下,对娉婷的纤影诚心忏悔,再嗅她裙边香味。
横断山脉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楚北捷冲上山坡顶处,瞭望黑沉沉的四周。冬日的黎明前一刻,万物都是同一种颜色。满是血丝的眸子炯炯有神,环扫四周,眼底不远的山道上,小小的动静让瞳孔骤缩。
马嘶!
漆黑中,隐隐有人影闪动。
楚北捷蓦然屏息。
不动声色地,将剑从鞘间抽出。热切的渴望在眸中激烈跳跃。
臣牟从身后跟上,顺着楚北捷的目光,也看到黑暗中的人影。他为将多年,立即明白局势,低声道:“看来人数不多,应该是何侠留下的兵马。”
楚北捷见了敌踪,已恢复战场上的自信从容,沉声道:“何侠若需要在这里留下人马拦截,就说明他的大队兵马正在横断山脉中。”
如果大队已经安全通过横断山脉,这一小队人马会立即起程,赶上去和大队会合。
“冲杀下去,留个有军阶的活口,拷问大队去向。”
“是!”
手中的剑热得烫手。心,比剑更烫。
楚北捷一手攥紧缰绳,凝视横断山脉熟悉的起伏。
娉婷,你就在这重重山峦里面?
求你回眸,只需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