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剑风里寸寸破碎,被风一吹正如粉尘般飘散。
这剑风没能停下,直直地往上首我姨母的位置上前去,我是控剑之人,自然看得见剑风的轨迹。
到现在我都知道我这姨母修为实在低微,可是这能摧毁蚌壳的剑风到她额前了,都没见到她生惧后退。她静静地看着我,果然离她额间那蓝色砂只有一寸时,剑风陡然消散。
我无趣地收回剑,再看那老蚌,连蚌肉都没有,只有一只流光溢彩的乌珠放在那,我两辈子加起来见过这样多的宝贝,还是只有这只乌珠最得我的心意。
姨母点了点这个乌珠道:「既然是你劈开了这蚌,那就用这个来做你及笄那日的额饰。」
骨夫人笑着道:「都这么严肃干什么啊?今日少主回洲,理应是欢喜的。看这一身天青色弟子服,我上次见着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咦,小朝珠,你腿上是怎么了?」
我把伤口稍微用衣服给挡住了,轻描淡写道:「来路上遇见了虺蛇。」
我听见几声嘶的声音,我看的却是我的姨母,笑眯眯道:「可惜我命大,只是给擦了个边,不打紧的。」
姨母突然开口道:「既然少主已经到了,舟车劳顿如此一番,早点散了吧。」
我姨母在洲中主持事务多年,威严不少,说了这句话,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往外走,路过我的时候不免笑着和我混个脸熟,一句句少主年少有为真是听得我耳朵发昏。
骨夫人路过我的时候,娇笑一声道:「你那姨母呀,多当心。」
后面三个字隐在笑声里,我几乎听不清。大殿里很快就只剩下我和姨母二人。她慢慢往下走,捡起那枚乌珠放到我的手中,神情还是冰冷的:「只不过开出第二卷,剑风就要挥到我头上了,下回是不是就该不停了?真是和你娘一样爱出风头的脾性。」
我想了想,慢吞吞地道:「姨母这么多年连心法的门都没摸到,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从我身边错过去了,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才停下脚,吩咐道:「容姑,带她去住所。」
其实压根不用带,这本就是我年少土生土长的地方,我再怎么多年离家,还是记得路的。
容姑带我去住所的时候,叹了口气道:「少主虽然自己有本事,但犯不着和代洲主闹脾气,她这些年为鲤鱼洲所做之事,也是辛苦的。」
我抿了抿唇,跟在她后面没有讲话。
前世我被褫夺少主的位置,就是我的亲姨母亲口下的令。我从此不能进鲤鱼洲一步。我从前当她只是面冷,周旋于老旧的势力之间已经疲惫,故而对我十分严厉,压根没想过,也许在她眼里我并非侄女,只是一个与她争权的人。
容姑把我带到我从前住所,我走进去的时候竟然一时间愣住,此处于我走时别无二致。门扉敞开,云纱漫飞,夕阳的光洒了大片进来。几上的琉璃瓶已经插好了花,侍女们捧着熏香、花料、珍珠粉等托盘鱼贯而入。容姑脸上少了分温情,看样子是忍不得我一身的脏污很久了,道:「现在少主可以沐浴更衣了。」
我赤足走进净室,白玉铺就的清池汩汩地生出水,侍女们替我在水中撒上各色的花瓣和香料,我把自己浸没在清池里头,长长的头发被轻柔地解下清洗。水是温热的,我面前悬浮的托盘上放着灵果和清酒。
洲主宫殿地势高,而我的住所毗邻断崖,下头涨着金色的灵海。此时正是日暮,天色一重重地从金黄到重紫渐变,十分别致。此时我确实是有一点心情享受美景的,但前世我可没有。
前世我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早就有点一蹶不振的意思,诸位来看少主长成模样的人都不免失望,我就更加难耐,在接下来的少主试炼当中也遭遇了失败。
好在,上苍公允,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也确实有许多事情,已经和前世大不相同了。
我这一泡澡,已经是暮色褪去,夜星二三的时候了。我不喜欢侍女帮我穿衣服,故而先屏退了她们。我刚系好里衣的带子,就有感觉有什么异样的声音传来。
此处清池并不设障碍,因为这边上除却断崖没有别的入口,而断崖也不是说上来就上来的,更何况鲤鱼洲民风淳朴。要么就是什么异兽,我拔下头上固定头发的簪子,朝声音来源刺去,一手扯下旁边架子上的外衣裹上。
没听见簪入血肉的声音,反而听见噗通的入水声。
我转过身去,下意识摸上腰间,因为沐浴的缘故,它已经被我在一边了。不是我想象的异兽,清池里栽进一个人,花瓣浮浮沉沉,血一直从他的周围漫出来。衣着我还挺熟悉的,毕竟前不久我刚见过,正是白日里仅用剑风就斩却虺蛇的谢如寂。
此刻就面朝下,浸在水中,我真担心他没因伤痛而死,反而被我的洗澡水给淹死了。我伸出脚,浸入水中,给他踢翻了个面,果然胸口处有深入骨髓的伤口,只是太过血肉模糊,不知道是什么导致的。
他的玄色衣服,果然是好,浸了血色也不过是颜色加深了一点。
他很虚弱,甚至神志不清。我下了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