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趁机同他使眼色,两手搭着笔画着,一个劲让他先同沈行之赔礼道歉。
他撇嘴不愿,但好在是听话的,乖乖整了下衣襟,走去拱手行礼:“沈大人,前日是邵安莽撞,冲撞了大人,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同我一般见识。”
沈行之依旧垂着眼眸,但他手中紧握的书册缓缓放下来,随即侧目看向李念。
李念咧嘴一笑,指着邵安:“十九岁,还年轻。”
沈行之面无表情,这才抬头望着邵安的拱手行礼的样子。
他想了片刻,缓缓开口:“且记住你今日求我的样子。”
邵安一愣。
“记住你的怒火中烧,记住你看到她为你求情时的样子,记住你无能为力,只能暴躁狂怒惹出更大祸事的丑态。”沈行之说得缓慢,似钝刀割肉,每一下都切在邵安最疼的地方。
他每个字都说得极重。
“邵安,你要永远记住,记清楚了,千万别忘了。”
屋内寂静无声,屋外绵绵小雨不知何时大了些。
珠子般雨滴落在花叶上、石板上,刷啦啦作响。
风渐大,从书房侧窗吹进来,冷冷的雨雾吹进来,吹得李念透心凉。
她看着邵安忍着自己的脾气,嘴抿成一条直线。
他是邵侯的二公子,就算在京城里,多少人看在侯爷面子上,从未如此直勾勾给他难看过。
就连李念也觉得,就算邵安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该有人修理,也不应该是区区六品的沈行之。
沈行之不是坏人,可他说话着实不给人面子。
他身上自带的那股官派,一句寻常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未必是那个本意,要放在脑子里咬烂嚼碎,才能体会真正意思。
而那意味,一向觉得朝野虚伪的邵安,最是讨厌。
邵安的性子也不坏,但他不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两人相顾无言,那模样把一旁李念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生怕听了沈行之的“话里有话”,又让邵安在他面前炸了毛。
她看着邵安的手紧了。
和事的话已经冲到嘴边,正要说出口时,邵安忽然先她一步,深鞠一躬:“我知道了,谢大人教诲。”
李念坐在躺椅上,表情从担忧慢慢变成惊讶,最后竟露出几分不解。
邵安伸出脚,勾着一边的木凳子过来,坐在她面前,将买来的烧鸡和糕饼打开,乐呵呵撕下一块,递给李念:“排了半个时辰呢,趁热吃。”
李念瞧着他手里举着的喷香鸡腿,恍惚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无比惊奇。
连太傅和侯爷都没能治得了的那一股纨绔劲,怎么到了沈行之手里,变得这般老实?
“哎呀。”邵安催促,“你也别操心了,我又不是傻子,当时只是误会上了头,现在既然误会解开了,自然就没必要揪着不放么。”
那鸡腿确实诱人,果木烤制,金黄的油汁缓缓留下来,外皮酥脆,肉质鲜嫩。
李念忍着想来一口的欲望,扯了下链子另一头沈行之的手臂:“沈兄,秋山为了给你赔礼道歉,也是有心了,你尝尝。”
谁知邵安猛然收回手:“谁说给他买的,我这是给你买的,快吃了补一补。”
李念两眼一黑。
身边传来沈行之的哼笑,他看看李念,没说话,却仿佛说了所有的话,抬起手,将书翻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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