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长的地下暗河,一艘小船,两个人。
除了浆划水的哗啦声外,便只剩下两人,一浅一重的呼吸声。
叫婉儿的,拼命的想要找话跟七景说。黑暗让人紧张,这样的环境,压抑得她精神紧绷。只要轻轻一碰,就能让她的神精断裂。
“这,这位公子,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而几乎同时,七景也开了口:“听说阴间也有一条河!”
“啊!”婉儿立时便尖叫一声,手死死的抓着胸口,重重的喘了两声,才讪笑道:“公子,还是不要说……那个吧。听着怪吓人的。”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们心中坦荡,何需惧怕这个?我还听说,那条河叫忘川,上面也有这么一条小船,有专门摆渡人,渡魂过河。河的两边种满了曼珠沙华……你知道曼珠沙华吧?那是一种花,又叫彼岸花,颜色跟人的血是一样的颜色,美极了……我听说,只有心中坦荡的鬼魂,才能借船过河。若是心藏污垢者,生
前作恶之人,便会从船上掉上去,落进忘川,那忘川底下连着炼狱,掉进去的鬼,就成为炼狱之魂,永世不得超生……”
“不要说了。”婉儿尖叫声又起,还带上了哭音:“公子,求求你,不要说了。婉儿很害怕……”
“好吧,不说了。”七景不再说话,整个河道里,再一次归于平静。
黑暗本身,便会引来恐惧。一时间的沉默,带来的更多的联想。而这种联想,往往是越想越怕的。过不知多久,婉儿又忍不住开口了:“公子,你,我们说说话吧。”
黑暗中的七景呲了呲牙:“说说话?成啊,那就说吧。你知道……”
“公子,我们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里?”婉儿怕她再说什么阴曹地府,什么鬼魂的,连忙抢先开口。
“我也不知道。”七景手里的浆动了动:“只要一路往前,总能到的。”
“不,不知道?”婉儿慌了:“那,公子是走过这里的吧?我们,我们肯定能出去的,是不是?”
“啊,那个啊。其实也不是太确定。”之前来时,她是一路昏过来的。所以,她没说谎,这话说起来,特别理直气壮。 “不,不确定?”婉儿都带上了哭音。她开始怀疑,跟着这人离开,也许根本就是个错误。“不如,我们往回走吧。营地那里,肯定已经没事了。我们可以走别的路离开
……我知道一条捷径,可以直接绕过西凉城……”
七景挑了下眉:“可是,我也找不到回头的路了。”
“找不到回头的路?什么意思?”婉儿再一次尖叫起来。
“之前有好几个岔道口,还记得吗?岔道太多,我不记得从哪里走了。” “呜呜……”婉儿彻底泪崩,哭泣起来:“你,你怎么能这样?”明明之前看着还挺靠谱的人,“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这里这么黑,找不到回去的路,往前的路……”也是
不指望他能记得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回去,我要回去。呜呜呜,我不想死,我不想过忘川……”
“不用担心,只要你没有做过恶事,就不会掉进忘川的。只要渡过去,就可以迎来新生。美好的家园,平静的生活,都会在前面等着你。”
“恶事?”婉儿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在七景的引导下,很容易就跟着七景暗示的方向走了:“什么样叫恶事?”
“恶事可就多了,但一般的小恶,鬼神是不会在意的。但一些大恶,却是绝不会姑息……”
“什,什么样的才叫大恶呢?”
“背信弃义,背主负德,杀人放火……”七景每说一个,婉儿整个人便颤一下。到了最后,更是双手抱臂,抖得停不下来。 “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些……”大概因为她自己看不见,所以便以为,别人也看不到。明明脸色惨白,整个人抖得小船都微晃了。她发出来的声音,却依旧冷静。“是
的,我没有做过这些,所以,我不用怕。” “是的,只要你没做过,你完全不用害怕。”船浆划水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歇。除了喘息声,便只水缓缓流过声音。轻微却又不可忽视……七景的声音刻意的变化了
,融在水声音,好似地狱勾魂使,入梦勾魂一般可怖。
“我,我,我没有……” 七景的声音更加阴恻恻的:“判官手里有一本生死薄,每一个人死后,其一生的行为,全都会显露在上面。上天会按着生死薄的记载量刑。或轮回转生,或投入畜生道
,可下油锅,拔舌狱……十八层地狱,总有处去的。做没做过,等见了判官,便真相大白。上天是公平的,总有清算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呵呵一笑,笑声如魔音一般,灌入婉儿的耳里,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哗啦一声,船浆再次拔动水声。浆是无甚规律的划着,船却是靠着水流推动着前进:“走吧。只要问心无愧,我们会安然离开这里的。”
“不要……我不要过河,我不要……”婉儿猛的站起来,震得小船狠狠的撞了一下。不等七景动手,她自己已经急不可待的,一脚踏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