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正在争论不休,坐在里头的那人站起身来,笑着问杜沉非与牛犊先道:“两位,先请住手,请问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杜沉非看时,见这人体形微胖,白面无须,皓齿朱唇,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四平八稳,不怒而威,气象雄伟。杜沉非与牛犊先也不知这人究竟是什么人,只是看起来又像是个官场人物。杜沉非也不敢冒昧,便道:“实不相瞒足下,这个人强夺了我三百多两银子。”
那人道:“足下果然眼见得实,真没认错?”
杜沉非道:“我不曾看见,只是我的这位兄弟看得清清楚楚。光天化日之下,当面劫夺,岂会看错?”
那人道:“既然这样,那就不会看错。”说完又转身对那骗子说道:“小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个小吴道:“鱼大人,我真没有强取他们的银子。”
那个鱼大人微笑道:“我不相信你这话,刚刚你还说和我下了一天的象棋,可是我明明才来不久,到这里还没有半个时辰。”
那个鱼大人的一番话,说得这个小吴低下了头。
鱼大人仍然脸带微笑,不慌不忙,又继续道:“小吴,我早就跟你说过,做人要堂堂正正,非理不为,非财不取。人生在世,岂能干这等昧心的事?”
一番大道理,说得小吴深深地低下了头。
鱼大人继续道:“小吴,我也知道你家的情况,你母亲卧病在床,需要大量钱财买药问医。但正是这样,才更加不能干这等损人利己的勾当。这样,你才能为你的母亲,以及你自己求福。”
小吴的脸都已经通红的像刚喝了三四斤老白干。
那鱼大人却还在教育小吴,连牛犊先都听得很不好意思了,一把将小吴推开,真想把这三百多两银子送给那人算了。
鱼大人又道:“小吴,你自己也办了个养猪场,也都快到了出栏的时候了。”他沉吟了一会,又道:“这样吧,小吴,我身上现在带了三十来两银子,我也交给你先用着,明天你再到府衙来找我,我再尽量给你筹点。”
鱼大人果然掏出来三十来两银子,抓起小吴的手,塞到手中,又道:“但是咱们做人还是要光明磊落,要做个响当当的男子汉。你听我的劝,快把这两位朋友的银子一分不少的还给他们。”
这鱼大人又看了看杜沉非和牛犊先道:“两位兄台,依我鱼某看来,两位相貌堂堂,话语轩昂,隐约有凌云志气,明显透英雄气概,也必定是心胸宽阔的人。我又有一句话,好教两位得知,我的这个小兄弟,平日其实是个老实巴交的厚道人,又是个孝子。只因他的母亲病重,寻医问药,又无钱粮,难以为继,才做出这等不好见人的事来。”
杜沉非和牛犊先也深深觉得这个小吴可怜至极,干这种坑蒙拐骗的事,也实在是情有可原。
鱼大人为难地道:“两位兄台,如果肯施舍为善,便请两位略施小财给这个小吴,救他一救。在下在此深表感谢。两位的三百多两银子,我必定叫他还出。”
杜沉非道:“大人所说极是,我还略有些散碎银两在身上,资助十两,略表心意。”便又摸出十来两银子给了那个鱼大人,鱼大人接过,又放到那深深低着头的小吴手里,道:“小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这十两银子的恩情。”
那小吴立刻哭丧着脸,面带愧色,道:“大人,是我错了,我是拿了他们的银子。”又走到杜沉非身边来,含含糊糊说道:“二位大哥,是我错了,我简直不是人。”
杜沉非也觉得很为难,如果不是要送谢友龙去临安,这三百两银子送给他也不妨。
小吴说完就往房内跑去,很快就把杜沉非的包袱提了出来,双手捧着,交给杜沉非道:“真对不起!我下次再不会干这种事了。”
杜沉非也很欢喜,一个人若能浪子回头,知错能改,真的比什么都来得珍贵。所以他也很高兴,道:“没事,希望令堂早日康复,也祝你能幸福。”又对鱼大人道:“大人,也谢谢你!”
鱼大人道:“两位慢走!再见!”
杜沉非与牛犊先欢天喜地回到“聚友舍”客栈来。
谢友龙正急得在房中跺着脚,走过来,走过去,见了二人,连忙问道:“小金鱼,牛犊,你们找到那人了吗?银子要回来了吗?”
杜沉非笑道:“好教先生欢喜,银子都已经找回来了。”
谢友龙又惊又喜,道:“是怎么找到这个贼要回来的?”
杜沉非道:“其实那人也不是贼,真是这附近养猪的庄户人家。只是他母亲最近病倒在床,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夺了我们的银两。我们去要时,又多亏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当官的人,说是府台衙门的人,那人很是正义,极力劝说那人把银子还给我们了。”
谢友龙道:“原来都是好人。早知道这样,把从生米渡那个贼那里得到的五十两,送给他也好。”
杜沉非道:“不瞒先生说,我已送了十两银子给他了。”
谢友龙道:“如此甚好。”
当晚,三人欢天喜地,一觉睡到天明。
次日早晨,杜沉非因身上的散碎银两都不多了,便一早起来,拿了一锭银,去金银交引铺换钱。杜沉非向小二哥问清了路径,走不多远,来到那金银交引铺时,递过一锭二十五两银子。
那掌柜掂了掂那一锭银子,道:“你这个鬼,一大早上,拿锭假银来骗我开钱庄的,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吗?”
那掌柜一把将银子丢向杜沉非脸上来,杜沉非一把抓住,十分吃惊,问那掌柜道:“老板,怎么说这银子就是假的?”
掌柜道:“你这个鬼,还不走时,叫人来打断你两个腿。”
杜沉非道:“老板,我是真不知道这银子是假的,我也是被人骗了。”
掌柜听说,才缓了口气,道:“客人,那你应该是被人骗了,你这锭银子是假的。这种银子,假设一两的话,是以纹银五钱,加汞五钱半,放在铁鼎中,煅烧的通红,倒在模型里,再取出等它变冷,拿出这银子来,便正好是一两,消耗五分汞。这还是好的。还有一种,就是打成饼,以银膜贴在外面,再用少量的黑墨撒在上面,以免太白,就看起来很假。你这锭银子是假的,快走!快走!一大早刚开门,生意没开张,就碰到个拿假银来换的,可真倒霉!”
杜沉非听了大惊,心想:“若这一锭是假的,其他的都是假的无疑。”当下谢了掌柜,咬牙切齿,回到客栈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