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昏沉中,如梦听到耳边响起一阵压抑的哀泣声。
她用力睁开酸涩无比的眼睛,却看到母亲正伏在床头哭泣。
“娘亲,怎么了这是······?”
悲楚万端的白夫人,紧抓着如梦的雪白手臂用力摇动:“苦命的孩儿哦······”纵横珠泪滚滚流淌,又爆出一种肝肠寸断的泣哭声。
如梦趁着烛光凝视自己的手臂,心头间一片迷乱:昔日那点鲜艳的守宫砂,此刻已经消失不见;手臂上竟纹绣着一支怒放梅花!
薰人沉醉的甘美拥抱、沁人心脾的寒梅暗香······?
此刻闺房内依然有暗香浮动,留香人却消失无影踪?恍惚春梦的梦醒时刻,唯余粉臂的血红花痕?
如梦的脑海中,忽然涌出一首市坊间流传已久的童谣:月圆夜,人初静。
来时无影去绝踪。
梅香飘溢,摧花落红······
一念及此,如梦不由得心中暗叫一声‘苦也’,伸手捂住自己发烧滚烫的脸颊。
“禀夫人,老爷请夫人下楼······”是丫鬟红儿细脆胆怯的声音。
如梦听得楼下‘啪’的一声粉碎!接着,是父亲愤怒异常的咆哮。
“事已至此······断无······道理!廉耻······名节······白府上下百十人的颜面······名声······!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这件事全因······再说,那无耻淫贼生性歹毒·······毕竟是亲生骨肉哦·······怎么能忍心······?”一阵嘤嘤的哭泣,满含乞求。
如梦心下冰冷彻骨:失节事大,饿死事小!身为堂堂通判府的豪门闺秀,她的命运,早已在失去守宫砂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纵是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又怎能比得上杭州白府的清白名声?
远远地,城头谯楼,敲响了四更钟。
月光惨白,烛影摇动。三尺白绫悬飞房梁,死结已经挽起!
“娘亲,孩儿要先走一步了······请原谅孩儿的不孝······!”
如梦毫不犹豫地登上圆凳,将头伸进悬挂房梁的白绫······
突兀怪风从窗外猛烈袭来,书案上的碧纱灯顿时熄灭。梁上的三尺白绫,此刻已经断裂几截,熟悉的寒梅暗香,再一次满室飘逸。
“跟我走,好么······?”
如梦的整个身子,坠入了一个令她无比沉醉的熟悉怀抱;无比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她笑了------晶莹泪珠滑落过的清丽笑颜,似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她用自己的手臂,紧紧抱住这个虽然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男人,再也不想松开。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位连相貌都未曾见过的陌生男人,究竟会将自己带往何处。
杭州的通判大老爷白乐天,好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在房中来回不停走动;满是胡须的国字脸,被冲天怒火激荡成一种吓人的青紫色。
今夜的三更刚过,一柄捎带纸笺的飞刀,从窗口不偏不倚钉在他床头!
“万花流与君素无纠葛,缘何要一直苦苦相逼?挟【血狼飞】西冷桥截杀在前,联手蒙横、西门老狐狸伏击在后,欲置吾于死地而后快乎?冤仇以解不宜结,望君三思。
又及:令媛韶颜芳洁,我见犹怜,秀色可餐,亦是人生一大快事也。
明月夜,清风隐影具上。”